第47章 复方汤剂
夫妻二人离开后，里德尔和穆迪简短的对视了一眼，他们决定实行前一天晚上在游轮上商讨的计划。
穆迪从放魔药的书架上找到一瓶复方汤剂的汤底，他把茶几上的下午茶推到一边，把汤底放在桌面正中心。
里德尔只略微看了一眼，“这完全不够，而且…”他把装着汤底的玻璃瓶拿起来，细看它的成色，然后又晃了晃，观察它流动和沉淀的状态，“效果不超过十分钟。”
穆迪眼睛圆了几分，他问道，“难道要重新制作吗？”
“重新制作？不，那太耗费时间了，”里德尔说着，从自己的房间里翻出一个钱袋子，放到口袋里，“我们去对角巷买现成的。”
里德尔推开窗户，他一脚蹬在窗台上面，高处的风吹进室内，没有雾也没有云，天色是一整片的蓝，穆迪把小扫帚放在掌心，这次他要在没有指导的情况下将它变大。
同时心里也期待能够一次性成功，不被汤姆里德尔看扁，他犹豫了几秒后念出咒语，扫帚像是遇到地震的家具一样在他掌心震颤了一会，然后砰的一声变长了，又砰的一声变粗，第三次是穆迪握住扫帚柄启动它时，发出的火焰推进器的声音。
这让他回想起上一次使用它的感觉。
穆迪一抬头，看见里德尔正坐在窗台上注视着自己，他背对着那一整栋在蓝调阴影下的白墙和建筑后面湛蓝的天空，头顶的黑发被风带着翘起来，那条看起来穿过很多次的旧裤子的裤腿被他挽到了看不明显的小腿肚。
穆迪盯着他的眼睛，视线又被他头顶不听话的黑发吸引，开口说道，“等我一下。”
说完他就把火焰扫帚熄灭了立在一边，跑到自己的房间捣鼓了一阵，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把飞天扫帚，他举着那把扫帚柄对里德尔说。
“要不要比一下谁能先飞到对角巷。”
里德尔看了一眼他手里的扫帚，他不喜欢骑扫帚，但他也并不想拒绝穆迪的要求，于是勾动手指。
穆迪感觉到手中的扫帚正被里德尔的魔力带动着过去，他松开手，看见扫帚就像遇到磁铁的铁块一样，在快速移动到里德尔面前时停在空中。
然后他随意的挥动几次手掌，扫帚变成那天晚上他第一次制作出来的黑绿色款式。
“酷——”穆迪还没说完，就瞪大了双眼。
里德尔在他视线中张开双臂往后仰去，紧接着扣在窗台上的那双腿脱力，他就这样在穆迪眼前掉下窗台。
他慌乱间一把抓过火焰扫帚，站在窗台上正打算俯冲下去救人，便看见里德尔站在离他不远的下空，抬头望着自己，脸上挂着恶作剧得逞之后的笑。
黑绿色的扫帚此时也从室内飞到他脚下，里德尔顺势搭上扫帚，一溜烟就飞走了。
“狡猾的斯莱特林！”穆迪骂了一声，就紧跟着追了上去。
他很快就追上了里德尔，涨红了脸说，“你作弊！”
“又没规定不准先跑。”里德尔转头一边轻飘飘的对他说道，一边抬起扫帚往高处飞，“飞高点，别被麻瓜们看见了。”
穆迪低头看了一眼伦敦的街道，这是个大晴天，如果有人抬头的话很轻易就能看见天空中有东西在移动。
两人往高处飞行，直到地面上的街道都变成了线，直到身边有白色的云层。
里德尔黑色的身影在这片纯白和纯蓝组成的绘图上显得突兀，像从旧报纸上剪裁下来的黑白图像，粘贴在一张正在暴晒的刚画好的天空油画上面，未干的天空和云朵将单薄的他浸湿晕染。
穆迪骑着扫帚在空中转了一个圈，尽管在这片画布上面没有留下颜色和痕迹。
“你还真不怕掉下去啊！”风很大，里德尔不得不大声的和他说话。
穆迪还没飞稳，脸上带着兴奋用更大分贝的声音回复里德尔，“呜呼！汤姆！我们是天空的画笔！”
听到他这句话，里德尔下意识笑了一声，细想的确像这么回事，他斜看了一眼穆迪，突然加速往前冲了出去。
「如果是画笔，那就画上一条一往无前的直线。」
穆迪看着突然加速的里德尔，胜负欲顿时被他激起，也收了玩心专心飞行。
里德尔在距离破釜酒吧没多远时就减速了，穆迪则是直冲冲的飞到了酒吧旁边的巷子里，他把扫帚收起来，看见里德尔落地时面色有些不满，“你为什么减速？”
里德尔一边收起扫帚一边回答他，“飞太快刹不住车。”
毕竟他七十多年也没骑过几次，万一翻车了咋办？复方汤剂都不用买了，直接被抓到魔法部。
他可不想留案底导致以后影响他竞选斯莱特林级长和男生学生会主席。
穆迪也没在这个话题纠结，两人直接进入破釜酒吧，敲击墙上的砖块，进入对角巷。
尽管这个地方比麻瓜们的商业街要落后许多，拥挤的像路边装不下垃圾的垃圾桶。
里德尔大致看了一下四周的状况，这里除了带门面的商铺还有很多在路边的小摊贩，魔药商家不在少数。
穆迪走在前头，但是拥挤的人群让他显然不太轻松，他拨开人和人之间的缝隙，一个个查看这些琳琅满目的魔药商家，里德尔没有在闹市里慢慢寻找的耐心，他一把抓住穆迪的后衣领子把人拽了回来。
“这里太拥挤了，而且东西也都…很平庸。”他点评道，“我们去翻倒巷。”
“那儿不是很危险吗？我妈说没事最好不要去那。”
“刚巧我们现在有事了。”里德尔抓住穆迪的手，话音未落便移形换影到了翻倒巷的巷口，他回头看了一眼连接对角巷的小道，像是一条不流通的渠道，另一头的熙熙攘攘被阻断了，这个地方冷冷清清，只有零星的几个巫师。
穆迪脸色不太好，他的手放在嘴边清咳了一嗓子，将移形换影后想吐的感觉压了下去，连忙跟着里德尔的脚步往前走。
两人一路上没说话，穆迪只注意到里德尔经过博金博克时身形有轻微的停顿，他又一次认真观察这家店铺，里面摆了很多古怪的器具，除此之外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他们来到一家魔药店，里德尔停在卖复方汤剂的那格柜子前，他挑选了一会，没有找到心仪的魔药，然后蹲下身打开货架下面的柜子，里面摆放着商家新鲜的药剂，里德尔这才满意的在这些新鲜的汤剂里挑选了两瓶。
结完账后从翻倒巷出来以后，两人回到查令十字街，里德尔注意到一直沉默的穆迪。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为什么他们不去翻倒巷买东西，那里的东西明明很齐全，而且质量也不错，如果只购买需要的东西，他们完全可以去翻倒巷买，”穆迪疑惑不解的看着他，“就算是我们两个小孩也平安无事的从翻倒巷出来了！”
里德尔很少想别人的事情，他淡漠的随口一说，“你不是也说那儿很危险吗？”
他上一世在进入博金博克工作之前，早就听闻了各种关于它的消息，除了要获得挂坠盒和金杯，他也需要一份稳定收入的工作，尽管早就做好了迎接危机四伏的生活和混乱的各种黑魔法事件的准备，但是这里意外的比他想象中更加清静安定，因为它和黑巫师绑定在一起的名声，来这里的客人大多寡言少语，他们要么是被人觉得可怕的黑巫师，要么是壮胆来买一些需要的物品的平民巫师。
一整天的时间里，如果不招待客人他就会在前台研究他的那些黑魔法书籍，即使有人看到了，也不会多嘴议论，他们只会在挑选完想要的东西以后匆匆离开，也有看中他外貌的巫师和他搭讪几句，胆子大一些的会同他说上几句黑魔法的话题。
如果没有战争，如果他不想追求权力，如果死亡可以被放得下，他大概不会投入纯血党的拥趸中，将这个常年冷清，没有太多是非的地方坐实了它的黑魔法名声，变成人人闻之色变的臭名昭著的危险街道。
“它没有那么危险，”穆迪转头对里德尔说，“可是却被说成是禁忌的地方，这太荒唐了，那些人宁愿在对角巷互相拥挤也不去翻倒巷，他们为什么不亲自去看一眼？”
里德尔和他并肩走在街上，他思索了片刻，喃喃的说，“大概和黑巫师有关，我在历史书上看到过大部分关于战争的记载都是黑巫师挑起的，关于麻瓜和巫师之间的战争只有几句话的篇幅，而详细的记录只能在少数未载入正史的野史书籍上看到，我想起一本让我印象深刻的书。”
“是一个佚名作者写的，他说自己曾经是一名家境不错的巫师，靠卖飞天扫帚和魔毯这类飞行工具发家，大概和麻瓜世界里的车辆经销商差不多，他说从小到大的印象里，人类和巫师一直是两个种族，某一天他从一个经常关顾的身份特殊的麻瓜那里得到了一个消息，那个麻瓜出于和他关系好才告诉他这件事——人类即将制裁巫师世界，因为你们太独立了。”
里德尔自顾自的回忆起那本书里的故事，“起初他还不当回事儿，因为一直以来他们都被要求和麻瓜保持距离，他想大概巫师议会又要颁布什么新的禁令，但是马上战争就来了，大部分巫师地区被夷为平地，他写道，‘人类需要土地，需要扩张，如果巫师们想要独立成为国家或者城市，那他们要先获得那些人类总统的允许’。”
穆迪认真听他讲述那个几百年前的巫师的故事，思绪随着他娓娓道来的叙述回到那个灰色的年代。
一具包裹着苍老的灵魂的年轻的尸体，不知道坐在什么样的房间里，抱着什么样的心思提笔写下这样一段文字。
「麻瓜们一开始很难打败拥有魔法的巫师们，我不顾家人的劝阻加入了反对麻瓜的队伍里，这大概是我生平最叛逆的一次，但是很快，骑士团的后裔们果断的选择站在麻瓜君主的那一边，有了那些骑士的帮助反抗军的情况急转直下，我明白了那句道理，巫师才最明白怎么对付巫师。」
「我是个没什么胆量的人，也是因为这像老鼠一样的我的勇气，我才活到现在。」
「我曾经有一个朋友，他是斯莱特林的，虽然和我不是一个学院，这不影响我们做朋友，我当时应该拦住他，可是我犹豫了…他捡起麻瓜的刺刀冲了上去，把道德和善良甩在身后，半米长的刀刃穿过那个士兵的肉体钉在战壕上。紧接着，他背后的子弹如同报应一样立马射向他的身后。我知道自己不能继续停留在这里了，再过一秒，我也会被子弹击中，我立马移形换影离开了战场，但是我的战友，他永远留在那里了，我不能写下他的名字，我不能写下反抗军的任何人的名字。」
「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战争，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了，但是我身边很多同学和朋友相继死了，加入了骑士团的那几个也牺牲了，他们的名字被留下来了，被追封了爵位和勋章，可是！我死去的伙伴们连名字和坟墓都没有，他们被这个世界抹去了！如果不是我曾经和他们共处一室，一起去教室上课，一起坐魔毯去旅行，一起玩魁地奇，我会以为他们只是我脑海里臆想出来的幻影，或许…整个世界都是幻影，魔法也是…我不能绝望，只有我记得他们了。」
「作为反抗军的我们免不了被清算，我的家产，房产，财富全部被拿走了，我那栋伦敦的房子住进了一个不认识的麻瓜，以前周围的人都叫我少爷，现在我什么也没有了，包括我的家人。贫穷让我和那几个不太熟的反抗者不得不互相依靠着生活下去。我们所有人都知道，如果没有骑士团，麻瓜是不可能这么快打败我们的，他们自己一定也很清楚这件事，在和那些帮助了他们的人交涉后，他们签订了保密法协议。」
「该死的叛徒！该死的骑士团！」
「你是被侵略的人吗？！你眼里有巫师们的处境吗！你明白那些麻瓜在做什么吗！你被赶出过自己的房子里吗！你看得见被屠杀的同类吗！你们凭什么抹除我们在历史上存在的痕迹！」
「你站在的是谁的视角？你给谁做的决定？你为巫师的自由和独立争取过吗？你们的勋章上沾的都是谁的血！」
「你们凭什么在保密法上按手印？！」
「但是我们还得活下去，我们不能去抢麻瓜的东西，因为反抗军的身份，我们无法在巫师世界里获得工作，没有工作就没有报酬，没有报酬就没有食物，我不得不隐藏身份去麻瓜的世界做一些最廉价的体力活，与此同时，我的那名身份特殊的麻瓜朋友找上了我。」
「他将我带到一个方便说话的地方，这是一家麻瓜们的高档餐厅，我盯着手里的菜单不敢说话，我工作了一个月攒下来的钱都不够在这个地方点一杯喝的！他轻车熟路的点了一桌子的菜，这让我想起来自己以前也是这样点菜的，惬意的挑选符合心意的菜名，适当的点评几句环境和气氛，等待服务员端上餐点。他突然问我要不要做一些来钱快的活，我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情可以让我这种身份的人快速获得报酬，然后他神秘兮兮的对我说，是因为看在和我是旧相识，才给我推荐这份工作。」
「他说，麻瓜们想雇佣我们，破坏巫师世界的建筑，比如，福利院，医院，研究所，幼儿园这些公共设施和机构。我不想同意的，可是他给的太多了。」
「他还给了我一份名单，上面详细记录了骑士团的后裔的信息，以及他们的后代和亲戚的身份信息和住址，他说，‘你一定很不甘心吧？我知道你以前是体面人，现在却苟且偷生，你想报复这些在保密法上签名的人吗？我知道你们有那个实力，只是在法律约束下什么都做不了，人类可以给你报仇的权力。’」
「只要你按照我们说的做，从今以后你衣食无忧，魔法部那边你也不用担心，自然会有人替你们打点。」
「我知道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他给了我一笔钱就走了，说让我回去考虑一下，我和我的同伙们拿着这笔钱去住了高档舒适的酒店，自从战争以来我们从来没有这样舒坦过一回，如果想要好好活着，就牺牲自己的同类。这是骑士团们教给我的道理。」
「我无所谓这些后代以后要如何生活，若是继续在麻瓜的世界苟且偷生，像我这样的人是永无出头之日的，我不想再替那些麻瓜们刷盘子，扫地，站在厨房里切菜，等待烤好的面包，而我心中的故乡，它被背叛者们从巫师手中夺走，它不再是我的家园，它不值得我为它战斗。」
「在我们行动之前，就已经传来黑巫师破坏建筑的消息了，为了不丢失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我们也开始行动了，我想杀掉那个在保密法上签字的骑士团首领，但是我来晚了一步，有人已经取下他的首级挂在魔法部的大厅里。当我得知这个消息时，我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步亲手挖出他的心脏。」
「其他骑士团的部分成员也接二连三的遭到报复，以及他们的家属和后代。而我们为了能够多拿点报酬，将麻瓜们名单上写的机构和建筑一一破坏掉，不久后我们就有了一个新的称呼——黑巫师。」
穆迪听完这个故事的时候，他们已经走过了好几条街区，里德尔的语气逐渐平淡，“黑巫师一向臭名昭著，他们是当时巫师世界里实力最强的那一批人，造成的伤害可想而知，现在的人依旧忌惮他们，这是正常的事情。”
“这是真实的事情吗？”穆迪沉声问他。
“作者没有署名，也没有提到任何人的名字，包括反抗军和骑士团也是化名，而很多书里的细节如今也无从考究，”里德尔扫了他一眼，“没人知道他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
巫师的历史课本里，有梅林爵士团，有黑巫师，有巫粹党，唯独没有什么反抗军。
回到穆迪家时，太阳已经挂在半空了，里德尔待在房间，他打开那瓶质量上乘的复方汤剂，将它分别倒进两个玻璃杯中，说道，“你找找你父母的头发之类的东西。”
穆迪去他爸妈的卧室里找了一会，把父亲的金棕色头发和母亲的红发交给里德尔，顺便拿了两套魔法部的工作服。
他把头发分别放进杯子里，格蕾林特的那一杯先发生了变化，像火一样的鲜红迅速的吞噬了复方汤剂原本的颜色，像红唇吻过的血浆，迸发出热情和生命力。
戴维斯的那杯明显缓和很多，原来泥浆一样的色泽在不知不觉中变的有些透亮，逐渐变成了透明的饮用水的样子。
“你喝哪杯？”穆迪问道。
里德尔选了戴维斯那杯，他喝了一口，味道也和纯净水一样。穆迪没有他这么幸运，他一口将那杯红色的复方汤剂闷下肚，脸色一瞬间变得通红，好像喝了一杯兑了辣椒水的烈酒，他辣的直哈气，经过了几秒钟的变形，两人变成了格蕾林特和戴维斯的样子。
里德尔自觉的拿起戴维斯的工作服离开房间，去卫生间换衣服，顺便在临走前帮他关上门。
两人在收拾好以后面对面打量着对方。
穆迪少了格蕾林特的凶悍和狠辣，倒是多了些谨慎的味道，或许是还没适应，他变成母亲的样子后反而有些放不开。
里德尔变的戴维斯气质比之前看起来更加冷冽，还多了些那张脸上以前没有的傲慢。
“欧天哪，你现在真变成我爸了…我真不敢想象我爸变成你这样。”穆迪上下打量着和自己父亲一模一样的里德尔，用他母亲带着磁性的女中音说话，他眼神停留在那张刻薄傲慢的表情上，“你顶着我爸的脸能不崩人设吗？到时候被人发现破绽怎么办？”
里德尔抱着手臂，他依旧比穆迪高半个头，“你也没多像啊，我敢说你现在去魔法部上班肯定一眼就被人看出来冒牌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