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打算说话的时候，孟秋才觉得自己像脑子有问题。

    明明他听不见，还搞什么当面聊。

    自己更像蹭饭的了。

    虽是这么想，但吃的时候一点也没含糊。

    倒也不能怪他。

    任谁吃了几天的外卖和泡面。

    都会和他一样。

    餐馆里很安静。

    只能听见彼此用餐的声音。

    伴随着袅袅的热气和彼此交杂的呼吸晕在空气中模糊。

    菜很多。

    以至于孟秋最后撑着肚子坐在椅子上动都不想动一下。

    依靠着强大的意念。

    抽了一支笔和旁边的便签出来。

    「你那个学生家里的菜多吗？我表弟是开的饭店，可能会需要的菜量有些大，前期可能要不了那么多，后期就会比较大」

    「而且给的价格可能不会有市场上给零售的价格那么高」

    「这一点你那个学生家里能不能接受」

    沈孤看了一眼「这件事是我先在问的，打算确定了之后再问他们的」

    孟秋楞了一下没想到是这么个情况。

    「那这样你先问问他看看他是个什么看法我们再说」

    但又觉得有些不太好，他们两个都是中间人，都拍板不了这件事。

    便签递过去，又抽出手机，发了条微信过去。

    「你周末有空吗？」

    「有空」刘洋道。

    「行」

    「」

    孟秋看着暂时没回。

    而是约起了沈孤「你周末有事安排吗，不然我们周末一起去看看我表弟也有空」

    倒不是他有多热心。

    而是从高三那年支教过以后深刻的明白对于他们来说那一份买菜的收入意味着什么。

    好一些的家庭可能是额外收入，差一点的家庭就是一个家庭的收入来源。

    而他刚好能帮上忙总归是有些用处。

    「好」沈孤没怎么犹豫。

    「那我们就约个时间，你看什么时间合适？」

    沈孤想了一下「周日下午一点」

    上午的话他们应该都在卖菜，中午去早了劳烦他们留他们吃饭更不好，下午都在家摘菜，刚好可以说个明白。

    「行，我和我表弟说一下，到时候我们一起去」

    沈孤点了点头，俨然一副他说了算的样子。

    孟秋没忍住笑了一下。

    却没注意他写的那些便利贴都被沈孤收到了自己的一侧。

    气氛有些安静的时候你，孟秋想起来他是在学校教书的。

    「你是老师」

    「说起来我以前也去山区支教当过志愿者」

    沈孤的手在拿到便签的时候轻颤了一下「那也挺好」并没有提及过去的事情。

    孟秋被人夸了一下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更没多想，眼前这个人是曾经的那个少年。

    没话说时。

    却没有想离开的感觉，这里总给他一种心安和舒适的感觉。

    可能是和人有关，沈孤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很舒适。

    越靠近一些越会发现这个人过得很清醒。

    孟秋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得出这个结论，但就是得出来了。

    不是什么其他的什么词，就是清醒。

    带着岁月的沉淀和历经磨砺的淡然似的，而这些不是从脸上就看出来的，是与人融为一体化为血与骨骼的。

    接近才能感知的。

    他在慢慢的感知这个人，让人忍不住的靠近，却不会觉得厌烦。

    孟秋不明白他他是怎么做到一个聋哑人成为老师，又或者是坚持着开这个餐馆。

    即便不赚钱也在坚持着。

    但却必定有个理由让他始终为之努力坚持着。

    不曾放弃。

    等沈孤动手开始收拾餐盘时孟秋才回过神。

    连忙伸手按住了他拿餐盘的手。

    对上他疑惑的眼神又继续的迅速写道。

    沈孤见此也没坐下来仍旧是站着，在他的上方看着他。

    「有打包盒吗？剩下这么多，我可以带回去明天早上吃」

    沈孤看着这些剩下的饭摇了摇头。

    孟秋有些怔愣，以为是他自己要留着明天早上热一遍吃呢。

    琢磨着自己明天早上起来又是吃速冻饺子又或者是泡面时。

    对面又在递过来一张纸条。

    「你早上几点起床」沈孤记得看他妈妈的朋友圈是出去玩了的，最近是孟秋一个人呆在家里。

    「七点半怎么了？」他撒了一个小小的谎，他才不会说自己一觉赖床到十点。

    「好」孟秋怎么也没明白他这个好是什么意思。

    看见他收东西的背影，脑子涌现出一个诡诞至极的想法，他不会是想给自己送饭吃吧？

    但又觉得似乎太过荒谬。

    可又担心真的是这样，连忙在手机上打着字。

    着急又打错的多。

    「不是你是不是要给我做饭吃啊」虽然这么问有些自作多情，但万一是真的，他要七点半起来也太痛苦。

    沈孤看见他递过来手机屏幕上的字放下了手中最后的两盘菜。

    「刚好自己做饭可以多做一份，影响不大」

    孟秋松了一口气，还好他猜对了。

    「不用，我没吃早饭的习惯，」果然人说了一个谎要用无数个谎去圆。

    但眼尖的又瞥见了刚刚的纸条，「有打包盒吗？剩下这么多，我可以带回去明天早上吃」

    打脸来的太快，解释不清了。

    孟秋觉得自己许久没这么尴尬过了。

    「误会，误会，我就是挺喜欢吃的，想打包回去吃，还有我觉得太浪费，对就是太浪费，所以才想带回去」

    这次他说的是实话，可解释的又带着一张欲盖弥彰的效果。

    沈孤看着自己桌子上剩下的两盘菜，转身去拿了两个打包盒，装了一份山药板栗鸡，装了一份小菜「带这两个回去吃，其它的就不带了，一顿刚好应该能吃完，省的反复热着吃不健康」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被拆穿的错觉。

    他这个人不会做饭，所以一般能凑合就凑合，吃不完的菜就热来热去吃的一遍又一遍。

    加上之前在山区呆了两个月，就更不会浪费什么。

    可自己知道归知道，他这么说的让自己有了一种被看光的感觉。

    对上他的视线。

    澄澈的干净，又怪自己多想，他怎么可能认识自己。

    话憋在嗓子里卡了半响，“……好、好、”

    说出来又觉得不对，他听不见连忙点点头。

    沈孤听见了他的话，没抬头，更不能理解他的那些小心思，虽然觉得奇怪，还是将东西都打包好。

    孟秋看着他的指尖在打包带上绕来绕去，分明的好看。

    脑子中涌现出了一个想法。

    去学个手语。

    等提着打包盒回家趴在床上查资料的时候。

    孟秋觉得自己是异想天开了。

    没那么简单更没那么好学。

    但基本的日常用语还是能学的。

    孟秋回了家没着急洗澡反而是先拿着手机打开游戏。

    虽说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但不可避免的仍旧对大学时的游戏感兴趣。

    上线的时候却发现那个灰暗了许久的头像亮了起来。

    「打一把游戏」

    沈孤没想到孟秋刚回家就开了游戏。

    「好」敲出一个字。

    「最近怎么没上线」

    「上线了，可能是错过了」说出来的时候，沈孤感觉自己的心中有了一些窃喜，他在等着他上线时，他也在等着他。

    但又觉得这样不好，他的本意是留在不远不近的距离之中慢慢的守着他，而现在似乎与他的本意偏离。

    他开始进入他的生活之中。

    但他却更加贪心的不想退出。

    「我说呢，好几次都没见你」

    「嗯」

    游戏已开局，玩的时候，沈孤又不可避免的想到从前。

    他不爱打游戏，可他那天要去给老师打印东西，知道他在哪个教室上课，便多绕了一圈路。

    教室里面的人很多，他却一眼就看见了他。

    快要上课时，教室里不算安静。

    他却还是迅速的捕捉到了他的声音。

    「卧槽卧槽」

    「啊」

    「老罗这把又死了」

    「不能再菜了」

    他们在打游戏，一个他从来没玩过的游戏。

    他多看了一会，以至于去文印室打完东西送给老师的时候。

    老师还关心了一下他问他是不是文印室人很多。

    他摇了摇头，却暗暗的记住了那个游戏的名字。

    人在爱情里都是愚忠的。

    他近乎执拗的熬夜打游戏，甚至求教室友如何上分。

    室友说他魔怔了。

    但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没有。

    他只是尽自己所能的靠他近一些。

    只远观。

    又比如他知道他喜欢吃三食堂靠窗的那一家面。

    勤工俭学时便选了那个窗口做兼职。

    每次他中午跟着他的一群室友来吃面时，他总会默默地记住他吃的面。

    然后中午吃一份一模一样的。

    但因为是不同专业加上他比他大一届的原因，他能遇见他的次数不多。

    和他的说话的次数更不多。

    他很有礼貌，尽管张扬却总在他端面递给他的时候说一声谢谢。

    他又很感谢食堂发的一次性口罩、帽子、衣服。

    不然一定会被他发现，他每次上扬的嘴角，弯起的眼角有多么的高兴。

    可又有些失望，他费尽心思靠近的人自己对他来说只是个过客，他没认出他来。

    他比他大一届，所以先毕业。

    毕业之后他没考研，去上班了。

    那一年又像高三那年他在上大学那样，他对他毫无音讯，连游戏也不常登录。

    他开始有些遗憾。

    可他遗憾的从来不是岁月，

    而是往复的多年里隔着玻璃窗的遇见中，没说出口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