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争执
皓辉见大家追问人偶的来历,说道“前些日子正好路过一个当铺,就进去看看有什么死当的物件。巧不巧让我寻到了这个。听当铺的掌柜说,这原是长安最有名的傀儡戏班子庆福班的家伙,前几个月那班主不知得罪了什么人,竟被下了狱,班子就散了,他家里人为了弄银子疏通关系,就把这个给当了,如今过了期限,也一直没来赎回,就成了死当。我看这东西挺有意思,就给妹妹们买回来玩。”
“只有这两个人偶?”涵因问道。
“全套的,花了我500两银子呢。一大箱子,鸡、狗、马什么玩意都有,回头着人给你们送过去。”说完了,见皓轩看着他,心道要遭,忙掩口不说了。
皓轩皱眉道:“你哪来那么多银子买这个。”
“都是我自己攒下的。”皓辉想混过去。
皓轩却紧抓着不放,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你成日和那些狐朋狗友胡混,月例银子都不够用的,哪攒的下这些钱。你说,你是不是仗着父亲的官声,收了底下送上来的银子”
涵因和皓宁见这样,也悄悄的把人偶放到箱子里。
“哎呦,不是啊,大哥,这钱来路很正当。”
“那你倒是说从哪里来的,谁会无缘无故给你这么多钱。”皓轩的眉头越皱越紧。
皓辉自小就怕哥哥,此时无法,只得招了:“内卫刘指挥使的外甥,叫梁松之的,就是上次和我打架的人。后来我跟他接触了一阵,觉得人不错,就交了这个朋友。前几个月来找我,他说他看中一件铺子,就在西市,两面临街,铺面很好,因东家父亲没了,要急着回乡分产业,要转让,只要600两,梁松之凑了400银子,本来是找我借钱,我觉得这地界不错,干脆和他合伙,我当了点东西,把钱凑上了,到了年底分红,才几个月,我就分了200两,另外300是他借我的。”
涵因一听这个名字,心里一跳,她知道刘锦的这个外甥,刘锦每次说起他来都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之前皓辉打架的时候,她亦没有在意,如今又听皓辉这样提起,不禁留心了起来。
只听皓轩继续说道:“虽是如此,那梁松之毕竟不是世家子弟,还跟永和巷有关系,谁知道他接近你有什么目的,你莫要贪图便宜,给父亲招来麻烦。”
“怎么会招来麻烦,生意都是正正当当的,账目也很清楚,他也没让我做什么。”皓辉满脸不服。
涵因知道这是永和巷惯用的手法,要想拉谁下水,就先用各种方法接近那人,再想办法一步步拉那人下水,开始的时候没什么,等到越陷越深的时候,就由不得你了。
只是他们一般会假借其他身份,很少会暴露和永和巷的关系,以免对方起疑心,梁松之从来没有隐藏过自己和永和巷有关的身份,这是为什么呢?而且不知道永和巷接近靖国公是想要干什么。
“我看你还是把那铺子的生意关了,你吃啊玩啊的,家里什么时候短过你的钱,何必跟永和巷的人扯上关系。”皓轩说着有些生气了。
“大哥,梁松之不是那种人!他虽然出自寒门,人却仗义爽直,你若是跟他熟了就会知道。”皓辉也有些要急了。
“你跟寒门交往,已经惹人非议了,咱们家并不是那种全凭门第看人的,也没阻止你跟他来往,但你和他在银钱上纠缠不清,万一给父亲惹了麻烦怎么办。”
郑钧、郑钦兄弟看他俩要吵起来,忙劝和:“有话好好说嘛,都别生气。坐下坐下,你不是腿还酸麻么,站起来做什么,皓轩你也坐下,慢慢说。”
皓轩平了一口气:“总之,银子我来出,你赶紧把欠他的钱还给他,你也再别要那铺子的出息,那铺子的份子钱也不用要回来了。”
“大哥,你怎的这样不讲理。”皓辉气鼓鼓的,但是也只敢说嘴,却不敢违背哥哥的意思。
“我也是为你好,梁松之为人先不说,若是那店里的伙计做出欺行霸市的事来,永和巷名声一贯如此,谁也不敢说嘴,倒头来还不得算到咱们家头上,算到父亲头上。”
皓辉一听这话,蔫了下来:“可是……可是……”他口才本不如皓轩,心里又畏惧这个大哥,此时也想不出什么道理来回答。
涵因低头深思,刘锦到底想要做什么呢,永和巷是皇帝的私器,用来监视百官动向。一般来说,永和巷经营的铺面大体有四个作用,一是监视网点、人员活动的据点,二是用来走一些来路不明的钱,这些店通常都会拉一个大人物当垫背,防止有心人探查,三是为了陷害某个人而下的套,四是经营所得充入小金库,作为活动的经费,或者作奖励、抚恤之用。
不论是哪一种,都不会直接亮出永和巷的身份,其秘密的程度,除了参与的人以外只有长公主和刘锦才能全盘掌握,组织内负责其他事项的都不会知道。
而这位梁松之把铺面开在西市那种地段,一定要向京兆尹、轮值长安的各府卫、还有地头的流氓混混头子打过招呼,方得好好开店。这等于是在昭告众人,永和巷在和靖国公府合伙做生意。
难道,刘锦是故意的,想让别人以为自己和靖国公关系密切。
涵因想到这里,沉声道:“轩哥哥也别太着急了,一个不好,得罪了人家,岂不也是麻烦。我看这事得从长计议。”
“妹妹,你不知道这永和巷的名声,实在是……哎……”皓轩叹了口气。
“我也知道永和巷的名声不好,可是铺子都开了大半年了,恐怕这事很多人都知道了。若是永和巷想要做些什么,就算你倒赔上钱,他们又怎容得你脱身。”涵因的语气虽是急切样子,但眸子里面却透出一种超然的冷静,仿佛是在看别人的事。
这让皓轩浑身一震,他又看了一眼涵因,那种眼神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涵因关心和着急,仿佛刚才只是他的错觉,他忙回过神来说道:“那也不能就这样干看着。”
“我看这事得让舅舅知道……”涵因还没说完就被皓辉打断。
“哎呦,好妹妹,这事可千万不能告诉父亲。否则,否则……哎……”
“辉哥哥,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被有心人看在眼里,若是借机生些事端出来,舅舅岂不是一点准备都没有。
“涵妹妹说的对。”皓轩语气郑重:“这事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了。必须尽快告知父亲,让他拿主意。”
皓辉大叫:“那父亲要是生气了再罚我可怎么办?!”
“我看这次舅舅未必会责罚你,轩哥哥在一旁也会劝着的。况且若是你不说,让别人告诉舅舅,到时候岂不是会罚得更重?”涵因劝道,语气很笃定,好像已经预见到靖国公会怎么做了一样。
皓辉一想,涵因说的有道理,自己招认总比被外人告到父亲那里去要好,嘟囔着求皓轩:“大哥,父亲若是气急了要打我,你可得帮我拦着。”
“知道了,放心,我们一起去见父亲,把这事说清楚。”
“啊?我也去!”皓辉嚷嚷道:“我不去,我去了一准儿逃不过这一劫了。”
皓轩说:“一天到晚说自己是大男人,遇上事了,怎的这般没有担待。”
皓辉被话一激,倔强道:“去就去,我闯下的祸我自己担着。”
皓轩便拉着皓辉去了靖国公的外书房。
靖国公刚刚下朝回来,正和幕僚商议了事情,准备进内院给母亲请安,却从半开的一扇窗户里,看见两个儿子在门外探头探脑。
“还不进来。”靖国公喝道。
皓辉刚才被皓轩的话激起了脾气,走了一会路,凉风一吹,脑子的热度便降下去,这会又觉得怕了。听见靖国公的声音,腿肚子直转筋,不过这会再想溜已经晚了,只好硬着头皮跟着哥哥走了进去。
“给父亲大人请安。”两兄弟给靖国公行礼。
靖国公“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看着两个儿子,皆是一表人才,他不由有些自得,语气也好了不少:“今天有事吗?”
皓辉低头不语,皓轩捅了捅他,见他还是不说话,只得自己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你这逆子。我……”说着抄起书桌上一件应手的物件,便要砸。
皓辉听见靖国公怒喝的时候便吓得跪下了。皓轩忙冲过去死活拦住了:“父亲息怒。皓辉年纪小,不知道这事情严重,您就饶了他吧。”
靖国公一看手上竟拿着先皇御赐的和田玉子母夔凤镇纸,也后悔自己火气太大,便重重叹了口气把镇纸放下。
皓轩这才退到一旁,朝皓辉挤了挤眼睛。
皓辉忙说道:“父亲,孩儿知错了,请父亲责罚。”
“你知道什么,哎,我怎么就没有一时半刻能省心的。”靖国公又喘息了好几口,皓轩忙把茶端给他,他喝了半碗气方平顺了。
“父亲,明天我就去找梁松之,说我要退伙。”
“你现在退又有何用,都大半年了,长安城怕是早传遍了,我恐怕是这长安城里最后一个知道这事的人。你呀……哎……”
皓辉低下了头。
靖国公沉吟半饷,说道:“这事你不用管了,不过以后,你不准再去外面乱晃,你大哥的差事下来之后,就轮到你了,在这期间,不许再给我惹事。去吧。”
皓辉见父亲没有责罚他,如蒙大赦,一听叫他走,忙不迭拉着皓轩出来了。
一边走一边嘟囔:“好险啊。”
“你还知道好险,这事亏得告诉了父亲,看父亲这样子,恐怕没那么简单。”皓轩拍了拍他。
“父亲的话怎么跟涵妹妹说的一模一样。”皓辉傻笑着说,“涵妹妹还真是聪明,她说父亲不会责罚我,真让她说中了。”
皓轩却不自觉皱了眉头,涵因越来越让他看不懂了。他想起了那个不含任何感情的眼神,好似这个世界上的人和事包括她自己都是棋子一般,那根本就不是他所了解的涵因。也许是自己看错了吧,皓轩摇摇头甩开杂念,想起涵因给自己绣的荷包,想起她温暖亲切的笑容,心又陷到了一片温柔的海洋,对涵因的种种疑惑也抛在脑后了。
许她是长大了,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才有了变化,但是她始终还是自己的涵妹妹,皓轩心底泛起一阵怜惜,等娶了她,一定要好好的疼惜她,让她这辈子都不会伤心。皓轩在心里暗暗的发誓。
皓轩、皓辉回到院子里,涵因和皓宁已经走了。
锦芳走上来说道:“大公子、二公子先去换衣裳吧,再过一会就该去老太太院子用膳了。”
皓轩这才打断了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