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赵姑娘和他的故事(2)
周五下午,六年级的赵思远躲开了班上男同学对她恶作剧,对她来说,那些男生实在是幼稚,蹦蹦跳跳的走在回家的路上。很庆幸,这样的生活重压之下,她还能保持着孩子的天真。
隔着一个路口,一辆熟悉的灰色面包车引起了她的警惕。因为赵思远知道,这辆车是找郑鹏的那群人开来的。赵思远当时虽然年龄不大,但是心思缜密,她觉得是车上的那些人带坏了郑鹏,所以每次见到这辆车,她就默认肯定没好事,还会远远的对着这辆车做出厌恶的鬼脸。
这一次,她心血来潮的躲在电线杆后面,想看看这个灰车上下来的人又要找郑鹏做什么。
以往的时候,灰面包车上下来的人都很嚣张,一副天大地大的样子。这次却很反常,这次车子没有停火,司机没有下车,这就说明他们这次不会久留。
车上下来了三个人,这三个人一下车就四处张望。赵思远见状,只能再往墙角靠了靠,即使隔着老远,她也尝试着屏住呼吸。
这三个人中的头儿见了郑鹏也没有客套,直接给他要了冷库的钥匙。郑鹏对他们这些人的做法早已见惯不惯,把钥匙扔给了其中一个人,一串钥匙在半空中画了一个抛物线。
这时夜幕降临,他们见四处无人,便打开了汽车的后备箱。他们后备箱的空间很大,原来是灰色面包车为了增大空间,把后排的座椅拆了。
他们抬起来一个棉被卷,吭哧吭哧抬到了冷库里,临走前把那串钥匙还给了郑鹏,“明天下午我们来'取货',这期间别让不相干的人进去。”
郑鹏点头哈腰的说着“是是是,我才不会管你们的事。”
赵思远见灰色面包车开走了,便假装若无其事的回家。
“啪”的一声,一个给客人切水果用的厚圆菜板被扔到了赵思远脚下,“小兔崽子,你看看现在几点了你才回家,多亏我在这,要不然员工明天准找我要加班费。”
“今天做值日来着,”赵思远说着,捡起菜板,用手把木板上磕碰下来的木刺摘了下去,然后走进店里,放下书包。熟练的系上围裙,用水把菜板冲洗干净,晾在门口,“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今天晚上你多做两个菜,你姐回来拿生活费。”郑鹏的女儿郑燕欣今年17岁,刚上高二,在学校住校,她还是会像往常那样,每隔一到两周就回家找郑鹏拿一次生活费。
赵思远打开冰箱看了看,然后说道,“那我就做个宫保鸡丁、梅菜扣肉,再炒个虾仁油菜,炖个冬瓜肉丸汤。”然后赵思远又小声的说了一句,“这些都是姐姐爱吃的。”
“可以。”郑鹏对赵思远的厨艺很满意,毕竟赵思远的厨艺从很早就被锻炼了出来,这也是她辗转于各个收养家庭的“立身法宝”。
赵思远听完,在菜摊子上挑了菜,然后转身去小厨房准备晚饭去了。
这时,灰面包车又开了过来,里面的人和郑斌打招呼,“斌哥,晚上一起去玩啊。”
郑斌听了,脱下了他天天穿的黑色皮围裙,踩灭了烟头,把自己腰上的钥匙和刚摘下来的围裙挂在了门的后面,然后向面包车跑去。
忽然,他想到什么似的,像小厨房走来。“叔,咱今天不去行吗?”赵思远边切菜边说着。
“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那些人可是收保护费的,扫了人家的兴,明天咱怎么开门做生意?”
“那你少喝点。”赵思远一听他这么说,只能退而求其次的妥协。
“这你就别管了。对了,这是给你姐的生活费,你别惦记,要不我剁了你的手。”说完,郑斌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顺手扯了块胶带贴在封口上,然后递给了赵思远,然后三步并两步的跑向了面包车。
郑斌那凸起的肚子在随着他的步伐颤动,很像经常来串门讨吃的的哈巴狗,赵思远偷偷的捂着嘴笑。
“哐哐哐”赵思远所在的小厨房离着冷库很近,她清楚地听到冷库传来的声响,果然是个人,赵思远惊叹。晚上八点了,炒好的菜快要凉了,赵思远坐在桌前看着课本,等着郑斌和郑燕欣回家。
“铃铃铃”,店里电话响了。赵思远接了起来,还没把话筒放到耳边,郑斌的声音就传了出来,震得她耳膜疼。
“我现在和你的叔叔们打牌呢,今天晚上不回去了。”赵思远听到郑斌旁边有人跟他的交谈声。
等了好一会儿,换了另一个人跟她说话,赵思远记得这个声音,是那个灰车司机。“喂,冷库里的那个你照看着点,我们老大说了,那个人他明天亲自来收拾,你给他吃点饭,别给他提前给我挂了。还有,这件事不要告诉别人,要不有你小子好过的。”
然后郑斌夺过电话,继续说到,“听你王叔的。对了,你姐回来了吗?哦,这个点她还没下晚自习呢。千万别告诉她这件事。就这样吧,你好好看店,到点打烊。牌局开始了,我挂电话了。”
赵思远耳边传来一串嘟嘟声。
赵思远取下了郑斌挂在门后钥匙,向冷库走去。冷库就在蔬菜店的侧面,离蔬果店有十来步的距离。
当她走进冷库的时候,门上的敲击声越来越大,好像里面的人在向外面求助。赵思远踹了一下门,里面的声音突然就停了。
然后她打开门,进去后又关上了门,摸着墙壁打开了灯。映入眼帘是一个男人,男人的双手被绑在了身后,嘴上堵着一团布,全身只穿了一件短裤,被冻得瑟瑟发抖。
男人在黑暗的地方待的时间长了,一时间还不习惯开灯后的光亮。他眨着眼,适应了好一会儿,眼睛才彻底睁开。男人一看到赵思远,心想原来来的是个小姑娘,才放松了警惕。
赵思远故作镇定的说道,“他们让我来看看你还活着吗?”
男人想要说话,奈何嘴被破布堵上,发音不清。赵思远上前,“不要大声说话哦,”男人点头,赵思远这才把他口中的布拽了出来。
“怎么,你这个小朋友和他们是一伙的?”
“才不是呢!”听到这话,赵思远生气的连忙和那些人撇清关系。“如果你死在这里,郑叔肯定受连累,那我就再次无家可归了。”
“再次?”男人打量着她,“你跟着这些人有联系,这不早晚的事?”男人的声音弱了下来。
赵思远看到他的打扮,古铜色的皮肤,前胸后背遍布着大大小小的伤口和淤青。他的嘴上也受了伤,血在脸上结了痂。赵思远仔细一看,这个人五官周正,有一种正气凛然的感觉。
不一会,冷库里的凉意开始在赵思远身上蔓延,她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赵思远搓了搓自己的手臂,走到温度控制器那边,惊讶的叫到,“谁把温度调的那么低?”然后自己调回了原本的温度。
然后她从冷库拿了几个芒果,临走的时候,她问男人要不要吃饭。
男人见状,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跟在她身后,小声说道,“放我走吧,要不不到明天,我就被冻死了。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我家里很有钱,都能满足你的。”
“很有钱,是多有钱?”赵思远当时的认知里,郑斌在他们镇上就算有钱的了。
“有!”男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紧接着往下说。“我自己也有钱,只要你放我出去,你什么要求我都会满足的。”
“真的?那能供我读到大学吗?郑叔不喜欢我读书,他想让我初中毕业后在店里干几年就给我说个人家。”赵思远说的很小声。
男人看她还是小孩子的样子,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这几句话,却折射了不少女孩子的一生,不免有些心疼。“能!会让你读最好的学校!”男人承诺到。
“那你也带我走吧,叔叔他喝醉了的时候,对我动手动脚的,我害怕。”男人看着她精致的脸蛋,眼泪在她睫毛上打转,我见犹怜,他好像知道了什么,一个劲点头。
“那好,我先带你出去,让你先暖暖身子,然后我们看看该怎么办。”说着,赵思远打开门,示意男人贴着墙边走路,又给他指了指蔬果店的位置。
到了店里,赵思远用剪刀给男人剪开背后绑着的双手,然后从橱子里拿出了一套郑斌的衣服,递给他,“你先穿着这个。”
男人接过衣服,是那种中年男人经常穿的条纹衫,和一条不知道染了什么东西的牛仔裤。他活动了一下身体,穿衣服的时候还不忘警惕的往外面看。
“别担心,他们打牌喝酒去了,今晚是不会回来了。”赵思远说着,把桌上冷了的饭菜又在煤气炉上热了一遍,端上桌来,招呼男人吃饭。
男人看到桌上的三菜一汤,色香味俱全,“这些菜都是你做的?”
“我跟着人家总不能吃白食吧?”赵思远回了一个问句,表达了肯定。
男人用筷子夹了菜,扒着饭,大口吞咽起来,要知道他已经两天没有吃饭了。他不是打量着赵思远,问道“你才多大啊?”
“12。”她见男人吃的很快,用碗给他盛了汤,放在男子手边,示意他先喝汤。“我知道饿肚子的感觉不好受,我之前在另一个叔叔阿姨家的时候,他们不高兴的时候,就我关我一两天,不让我吃饭。”
赵思远起身拿了勺子,放在男子的汤碗里,“所以我就发现了,肚子特别饿的时候,要先喝汤,先吃饭的话,肚子反而会更痛。”
男人小口喝着汤,点了点头,他不知道眼前这个十多岁的小姑娘以前都经历了什么。
“我跟你走的话,你能答应我两个要求吗?”
“什么要求,你说,我尽量满足。”
“一是我再也不想给人家做饭洗衣服了;二是我要接着读书。”男人听着,摆出一副“就这”的表情。
赵思远继续说着,“我感觉我这么多年来,好像做了半辈子的饭,洗了半辈子的衣服,我再也不想这样了。”说着,她伸手给男人看。
男人放下汤碗,看她小小的双手上竟然生出了茧,他的内心深处好像被什么刺痛了一般,毕竟他这么大的时候,在家里除了父母的娇纵,还有大他很多岁的哥哥姐姐的宠爱,他想象不出眼前这个小女孩的生活。
不一会儿,他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怀疑的看向赵思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