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李火旺苦笑一声
这只是暂时的对策，问题依然存在并未真正解决。
李火旺蹲在黑暗之中，背靠冷硬的石墙，呆滞地注视着外面庙宇屋顶那一片布满青苔的层层瓦片。
“这不能怪我们，我也没想到你师傅竟然还有一半未彻底死去，我们在空我界的事务上较为精通，但对于肉体之事，正德寺那些不守戒律的和尚显然更为在行。”
“师太，我并不责怪您，我只是想知道我还要多久才能完全变成丹阳子？”
“按当前的情况来看，还有两个月。”静心师太说着步入阴影中，走向一个竹制摇篮前并轻轻摇动，目光落在摇篮内的那位老者身上，她的脸上浮现出了亲切的笑容。
“哦”
“那么你打算如何行动呢？”
“我得先等待，等待一个答案，师太，我能请您借给我一样东西吗？”
黑暗的房间里一时陷入了寂静，静默了好一会儿。
李火旺深深吸了一口气，面庞显现出挣扎的表情，然后猛然睁开眼，周围的黑暗已被白色取代，他又回到了医院。
经过仔细辨认后，李火旺意识到这里并非精神病院，而是一家普通医院，在幻觉中，他的伤口似乎还未痊愈。
此刻，他的母亲孙晓琴正坐在一张小板凳上，伏在床边熟睡。
在李火旺的印象中，母亲一直是个讲卫生的人，但现在她的头发油腻腻的，显然很久未曾清洗过了。
李火旺试图伸出手去，却发现自己的四肢都被紧紧地束缚住，只能低声朝着那边呼喊：“妈，是我，火旺。”
当孙晓琴惊醒，发现自己儿子正盯着自己看，并且神情正常地叫着自己的名字时，她激动地扑过去，紧紧抱住他。“儿子，你总算清醒过来了。”
等待了一会儿，直到孙晓琴情绪稍微平复后，李火旺再次开口询问：“妈，我爸呢？”
“你爸出去赚钱了，家里现在很缺钱，而且还欠了一屁股债。”
话音刚落，孙晓琴心里猛的一紧，忙捧起李火旺的脸心疼地说：“火旺，妈不怪你，我知道，这些都不是你想做的，都是那个要命的疯病！这么多人都没事，为什么偏偏降临到我儿子头上。”
“妈，能帮我解开一只手吗？我想活动活动手。”
眼见儿子说话如此镇定，孙晓琴犹豫了一下，脸上挤出笑容。
“好吧，松开一点也好，天天绑着，身子都要坏掉了。”
李火旺重获右手自由后，朝孙晓琴微笑着道谢：“谢谢妈。”
接着他把手伸进病号服里，从中取出一串沉重的金色佛珠。
在孙晓琴惊讶的目光下，李火旺将这串佛珠递给了她。
“妈，拿去换个钱，先把家里的债务还了，如果还有剩余的话，就把咱家的房子赎回来吧。我还是很喜欢这个小区的。”
孙晓琴捧着黄金佛珠，显得六神无主，“这……这是怎么回事啊？儿子，这金子哪里来的？你趁我睡觉的时候偷出去拿的？”
李火旺轻轻摇头，伸手取下了自己脖子上的玉佩，也一同放到了孙晓琴的手上。“妈，这个也拿去卖了吧，应该也能换点钱，就算我知道你现在是幻觉，我也希望你不要再在我眼前受苦了。”
听到这些话，孙晓琴顾不得手中的金佛珠和玉佩，双手抓紧李火旺的肩膀不住地摇晃，眼泪止不住地滚落下来。
“儿子，你好好看看清楚啊！我是你妈啊，我不是幻觉啊，我真的不是幻觉啊！”
李火旺伸出手，温柔地擦拭掉她脸上的泪水，嘴角泛起一丝微笑。“嗯，对，妈你是真实的，你不是幻觉，呵呵，刚才我是跟你开玩笑的。”
听到李火旺这样说，孙晓琴兴奋得又跳又笑，双手合十，口中连连念诵菩萨保佑。
就在她激动地拿出手机，打算让李火旺和在外打工的父亲视频通话时，李火旺用右手在她衣襟上摸索了一下，取下一枚纽扣揣进了怀中。
或许是因为李火旺这次主动转换的原因，这一次回归现实的速度变得极快。
就在他看到视频里头发花白的父亲，还没来得及说出半句话，周围的一切又瞬间切换。再度回到了那昏暗的小屋内。
手持金色佛珠的静心师太，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他。
李火旺面色有些犹豫，他慢慢抬起右手，呼吸逐渐急促起来，此刻他的思绪混乱不已。
他狠下心来，向自己的胸口一摸，手立刻僵住，那里果然什么也没有摸到。
对于这个早已预料到的结果，李火旺苦笑一声。
“呵呵，我早就该想到的，那边怎么可能真实，我竟然相信幻觉中人说的话，我真的疯了。”
李火旺坐在地上，满脸纠结和挣扎。他在原地静静地坐了很久很久，最后拿起毛笔，在宣纸上挥毫泼墨。然而，他写不了几个字就得停下来思考良久。原因有两个：一是他不擅长使用毛笔；二是他已经开始遗忘许多常用字的正确写法。这个现象让他意识到自己正变得越来越像丹阳子。
一番努力后，李火旺在纸上留下了一大片文字，并在结尾处坚定地写下五个大字——李火旺绝笔。完成后，他将纸吹干，交给了旁边的胖尼姑。
“如果我的那些师兄妹们来找我，请帮我把这个交给那个大高个，他知道字。”随后，李火旺又将那天书葫芦、道铃以及另外三件物品交给了她，“麻烦把这些也转交给他们。他们会用那葫芦和道铃，而这本天书，就权当留给他们的纪念吧。”
妙音的目光在那三件物品上扫视了一下，然后注意到了李火旺腰间的《大千录》。“那本书你不送吗？”李火旺把手放在令他承受无数痛苦的竹简上，轻轻摇头，“不送，这本书不吉利，留给他们我不放心，还是随我一起去比较好。”
处理完所有事务后，李火旺扭头看向一旁等候的静心师太。“师太，一切都准备好了，我们可以走了。”
静心师太点头应允，走向安慈庵深处，她松弛的皮肤像裙子一般在地上拖曳。她走在前面，李火旺则捂着腹部紧跟其后，两人一路沉默无言。
他们穿过散发着霉味的食物区，又走过几座破旧不堪的寺庙，一座黑色的矮佛塔渐渐映入眼帘。看到那座塔，静心师太开口问道：“你真的决定这么做吗？”
李火旺点点头，“您之前的话提醒了我，我一直想要做的是彻底消灭丹阳子，至于我是否能活下来……”说着，他嘿嘿一笑，“现在回想起来，其实我对自己的命运并不那么在乎。”
他按了按腹部的伤口，叹了口气，脸上的疲惫之色越发明显。“师太，实话跟您说，经历了这么多事，我已经累了，不想再看到母亲受苦，也不想时刻忍受丹阳子的侵蚀，我真的想好好休息一下。”
提到即将到来的死亡，李火旺内心并未感到恐惧，反而是有种释然感。“哎，我真的好累啊……”
静心师太点点头，领着他朝佛塔走去。“那就照你的意愿办吧。”
“谢谢师太，我在人间遇到这么多人，唯有您算是一个好人。”
“我是出家人，出家人讲究慈悲为怀，这是我应该做的。”
“师太，您身为佛教弟子，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嗯？什么问题？”
“您说，人死后真的会变成鬼吗？”
“你现在马上就要死了，你觉得变成鬼更好些，还是化为乌有更好呢？”
“我觉得吧，人活着就已经够辛苦了，死了就让自己歇歇吧，不要再折腾了。”李火旺的话语十分平静。
静心师太微微侧头，再次用她萎缩的眼睛看向李火旺，“你真的确定没有任何牵挂了吗？这凡世间真的没有任何事物让你留恋了吗？”
李火旺的表情略显尴尬，脑海中闪过许多人影。“我有牵挂，但如今的我和他们在一起，只会给他们带来伤害。”
见到此情此景，静心师太便不再言语，继续引领着李火旺走向眼前的黑塔。
随着接近，李火旺听到一阵沙沙声，像是叶子摩擦的声音。他抬头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辨认出了那声音的来源——原来是一群密密麻麻的黑色蟑螂挤满了塔内。
静心师太没有停下脚步，竟然就这样带着李火旺径直踏入了蟑螂堆中。满身都是蟑螂乱爬的感觉极为不适，但一心赴死的李火旺此刻已经不在乎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