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迷茫
李火旺兴奋得脖子一拧，眼睛直勾勾地瞪着那辆炫酷的大红色跑车，感觉有一道视线正从跑车上扫向自己。
他迈步上前，嘴角扬起，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俯视着那辆红色跑车说：“嘿嘿，原来你在幻觉里是有形体的啊，腊月十八！我终于找到你啦！”
吴家村里一直未曾露面的腊月十八，此刻竟然以这种方式出现在李火旺面前，真是出乎意料的惊喜。
李火旺接着大声朝周围看不见的师兄妹们喊叫：“都看我这里，不管我前面是什么！立刻全力攻击它！这家伙就是腊月十八！”
这时，跑车车主注意到李火旺左边胸口绣着的“安定精神病院”的红色字样。
他瞬间吓得一激灵，刚才的嚣张气势全无，慌忙钻进车内关紧车窗，颤抖着手拿出手机拨打电话。
“喂！110吗？快来啊！大转盘这里有神经病人跑出来了！对，就是在沃尔玛旁边的那個大转盘，快点来！”
李火旺刚打算抬腿踹向红色跑车的引擎盖，却突然停下脚步。
他转头看向远处的一辆红色电动自行车，众人的眼光也随之转移过去。
不妙！腊月十八发现自己暴露了，想要逃跑！
“想溜？没门儿！大家全都给我跟上！那家伙肯定是受伤了！它在缩小！”李火旺立马朝着红色电动自行车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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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宽阔的马路中央，李火旺咬紧牙关，拼尽全力追逐周围的红色目标。
在他的追踪之下，他感到远处的腊月十八仍在不断变换形态，一会儿变成别人的红色帽子，一会儿又成了路边店铺的招牌。
即便腊月十八千变万化，李火旺始终紧紧跟随，好不容易找到这个机会，说什么也不能轻易放弃。能不能从腊月十八那里得到眼睛，关乎着他是否能摆脱丹阳子的纠缠。
此刻，他还发现腊月十八的一个奇特之处：这玩意儿似乎是没有眼皮的生物，无法做到不注视自己，一旦进入其视线范围内的任何事物，都会被它被动地盯着。
“这东西真古怪，它在现实世界里到底长啥样？”奔跑中的李火旺心里默默思量。
经过一番追赶，李火旺渐渐接近了腊月十八，五米、三米、一米……
李火旺突然举起右手，刚准备用双脚发力扑向那一抹红色时，一只大手从背后伸出来，牢牢拽住了他的手腕。
“李……李火旺？你是二年级四班的李火旺同学吧？”
李火旺狠狠瞪过去，破坏他行动的竟是一个五十多岁秃顶的中年人。
那人推了推眼镜架，看着面前的少年继续说道：“忘了我了？我是你的班主任啊，你鞋子呢？”
李火旺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庞，有些失神，下意识地回答：“童老师？”
“我记得你妈妈是因为生病的原因给你办理了停学手续，怎么样，身体好些了吗？”童老师温和地问着，伸出手轻轻将李火旺藏在衣物里的衣领拽了出来。
看着眼前曾给予自己许多帮助的老师，李火旺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挣扎。
但他很快平静下来，猛地甩开了那只手，继续朝着远方的红色身影疯狂追赶。
“幻觉！全是幻觉！别想骗我！这些都是假的！”
看着远去的李火旺背影，童老师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忧虑。随后，他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
“喂？是李火旺的母亲吗？我是他高二的数学老师啊，对对对，您好您好，我在莲花路上看见您儿子了，他脚上都没穿鞋呢。”
“绝对是没错，就是他，我教书那么多年了，我的学生我绝不会认错的，嗯嗯嗯。”
李火旺双眼布满血丝，手里紧紧握着一片捡来的碎玻璃，他在街头疯狂地左右张望，寻找腊月十八的身影。“该死的！躲哪儿去了呢？”
身后的警笛声并未打扰他，因为他清楚这一切都是虚假的。
就在这疯狂的寻找中，李火旺突然停在了一个幼儿园门口。
他看着里面正在排队做早操的孩子们，脸上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哈哈！找到你了！”
幼儿园门口的玩具般的铁栅栏对李火旺来说形同虚设，他几步就翻了进去。
打倒冲过来的幼教老师后，李火旺径直冲向那些惊恐的孩子们。刹那间，尖叫声和哭喊声响彻幼儿园。
然而李火旺对其他人都置若罔闻，像老鹰捉小鸡一样，一把提起一个身穿熊猫服装、看上去只有五六岁的小女孩，并紧紧盯着她头上夹着的那对红色樱桃发卡。
那个小女孩显然吓得不轻，眼泪在眼角打转，胆怯地说：“叔叔，我害怕。”
“你还跟我装蒜？你骗不了我！”李火旺怒吼一声，高高举起手中的玻璃碎片。
就在这紧张时刻，警笛声急速接近，轮胎猛地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刹车声，“住手！警察，把手举起来！”
李火旺条件反射般扭头望去，只见两辆警车前方，几位警察正蹲在地上，用手枪瞄准着他。
李火旺瞥了一眼手中的腊月十八，又看了看眼前的警察们，脸上浮现出一丝嘲讽的冷笑。“你们想用这种方法糊弄我？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看到带血的玻璃又被举起，李火旺手中的小女孩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正当李火旺准备给腊月十八最后一击时，突然人群中窜出一个人影，双手张开，义无反顾地挡在那些手枪前。
“别开枪！都别开枪！他是我儿子！他……他小时候一直都很听话，只是生病之后才会变成这样，请让我去和他谈谈，他会听我的，我相信他，他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李火旺愣住了。他看见那一头苍白的头发慢慢转过来，竟然是他的母亲孙晓琴。然而现在的她显得异常憔悴，比以前苍老了许多。
孙晓琴望着幼儿园内被铁栅栏隔开的儿子，努力想挤出笑容，但最终未能成功。滚烫的泪水在眼眶里转动几圈后，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好儿子，听妈妈的话，先把那个小妹妹放下好吗？我们回家吧？你想玩几天游戏都行。”
李火旺表情纠结地呆立原地，一会儿看看面前极其真实的老母亲，一会儿又望向手中的腊月十八。
孙晓琴颤巍巍地朝他走去，而李火旺则下意识地频频回头，表情痛苦不堪。
“不，不对！这一切都是假的！全都是腊月十八编造出来的！另一边的世界才是真实的！不能再让幻觉控制我了！”
李火旺竭力让自己相信这些，但他手中的玻璃一会儿握紧，一会儿松开，呼吸愈发急促，瞳孔也忽大忽小。
当孙晓琴走到幼儿园栅栏旁，她双手扶着栅栏，最后朝着李火旺缓缓地跪了下来，声音颤抖着继续恳求。
“儿子，妈妈求你了，行不行？我已经把我们的房子都卖了，家里实在没有钱赔偿了。”
这一句平静的话语彻底击垮了李火旺，他表情扭曲地紧紧抱住小女孩，双膝跪倒在地，泪水滚滚而下。
“妈——！”
此刻，满脸青筋暴起的李火旺张大着嘴，无声地痛哭着，口水随着泪水无声地滴落在印有卡通图案的幼儿园地板上。
他目光投向远方的母亲，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向自己内心深处的依赖，将内心的挣扎与迷茫彻底倾泻而出。
“妈——！我真的分不清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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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分不清……我真的分不清……我真的分不清。”
李火旺跪在幼儿园的院子中，紧紧抱着小女孩，眼神迷茫地自言自语。
这里究竟是现实还是幻觉？是真的还是假的？李火旺一时之间分辨不清了。
当初静心师太曾说过，每个人心中都有迷茫的时候，那时李火旺还反驳过她。
但当他亲眼见到孙晓琴隔着栅栏向自己下跪时，他才明白了静心师太话语背后的深刻含义。
心素就是心素，不论他们选择哪一边当作现实，他们都始终被迷茫所包围。
这是心素的命运，无人能够逃脱。
就在此刻，一只小手拽着一块小手帕从李火旺怀中伸出，轻轻地帮他擦拭脸上的泪水。
李火旺颤抖着低下头，看到了小女孩那可爱的脸蛋，她此刻正专心致志地为自己擦去眼泪。
“叔叔，不要哭。”
看着她那可爱的面庞，李火旺立刻意识到，这个小女孩可能是个活生生的人。
一想到刚才自己几乎要对这样一个善良的小女孩痛下杀手，李火旺心中不由得满是后怕。
“万一她是腊月十八假扮的呢？杀了她！”
这个念头刚一闪现，李火旺便对自己产生了极度的厌恶。
“闭嘴！闭嘴！你有没有想过这孩子可能是活生生的人？你的命真的比她更重要吗？她至少是一个普通人！那你呢？李火旺！你就是一个疯子！没用的疯子！你有什么资格拿她的命来交换！”
李火旺手中握着的玻璃碎片咯吱作响，即使已经被割破皮肉渗出血来也不肯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