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穿过梦境
懒猫——我好像逐渐对一切感到麻木了，似乎已经不太那么在乎昨天发生的事情，以及明天会怎么样。感觉就算今天是世界末日，下一秒就会有一颗彗星要砸穿地球我也不会感到恐惧，惋惜。
leon——许久不见，懒猫！！！
瑛——是那个高中生啊，感觉上一次看到她出现在群组里还是许久以前的事情。
松酱——我早就是那种状态了，但跟你不同的是我还有恨这个情感，恨这个世界，恨我看到的一切。
春——也包括我们？
量产型 星君——也包括我。
leon——真可怕呐，你这个家伙。不过我很确认你在生活中是一个非常开朗的家伙。
松酱——不对，我今天就还因为一件小事开除了一个在店里打工的，理由也很简单，我看他不爽。
懒猫——我并没有像你这样能决定一个人去留的权利，就算未来有一天我成了老板，那我也可能做不出那样的事情。
照子——如果处处心软，为他人着想，那样是无法在这世上过活的。
懒猫——我并不明白您说的意思，难道仁慈不应该是一个人优良的品德吗？放过他人，就是放过自己。
leon——我也觉得是如此，如果凡事都追求完美，想着一切都会是自己所想的那样那只会让自己身心俱疲。
瑛——那是另一个极端，倘若你觉得有些事不对，阻碍了某人某事的发展，那就应该大胆地去改变。
照子——正是那个意思，如果一个人渐渐变得麻痹，不问世事，甚至开始变得不在乎自己，那人生也就开始走向谷底了。有时候我们需要愤怒，需要强烈的情感，看到不对的事情，不公的事情时要站起来，开心的时候笑，难过的时候哭。只有这样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要成为怎样的自己，不然就等着自己想要的东西都变成别人的，原本属于自己的也会慢慢失去。
优关掉手机，拿出了自己周末画的那幅画，然后走到了海人的旁边。
“小林同学现在怎么样了？”
“决定了呢，说是要退出田径部，但她父母好像不是很同意的样子。”
“要是我能帮上什么忙的话我一定会帮忙的。”
“我现在也是心情复杂，”海人有些懊恼地说道，“如果她说的那些都是真的，那我也是赞成她退出田径部的。”
“总之，看一下这幅画吧。”
海人拿过那幅画，一眼就看出画中的两个背影是自己和夏美，于是就欣慰地笑了一声，然后说道：
“我好像第一次看你画的画，看着很有天赋，眼前一亮的感觉。”
“真的？”优兴奋地问道。
“嗯，我觉得你先可以在社交媒体上发布你的作品，然后可以找一些有名的绘画博主看一看，说不定会得到高人指点。”
优以前也不是没有想过将自己的画发布到社交媒体上去，只是她一直没有底气去那么做，怕得到别人的嘲讽。
“怎么了，有什么顾虑的事情吗？”
“没什么。”
“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说服夏美给你当模特，我可以当你的助手。”
“真的？”
“不过我也说不准夏美会不会答应。”
下午回家之后优就兴冲冲地跑到自己的房间，拿出自己得意的画作一张一张地拍起照来。但是等到将这些画发布出去的时候又变得惴惴不安起来，她不知道海人对自己的褒奖是出自真心还是礼貌，倘若因为他人的奉承而像个气球一样飘向天空，那等待她的只能是破碎。于是她犹豫了，她希望自己是只雄性，但又觉得自己羽翼还不丰满。
晚饭的时候父亲仍没有回家，优的母亲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己的手机，不知道该不该打电话给自己的丈夫。优看出了自己母亲的心思，她一是担心自己丈夫在外面出了事，又担心擅自开饭的途中丈夫回来后被指责。如果是以前，优肯定是会跟着自己的母亲，在收到父亲的来电后才会做决定。可现在她一刻也不想等自己的父亲，他从以前就觉得一个人让自己的妻子和孩子担忧，并且迟迟没有音讯是一件不称职的事情，无论他是有意还是无意。
“你在干什么呢？优！”母亲看到优擅自开饭之后就质问起来。
“那我们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
“他到现在还没有来电话，那肯定是快到家了。”
“就算晚到那也得来电话，让人等一分钟也是不允许的。”
“你说什么呢优，他可是你父亲。”
“但也没有哪条法律规定吃饭必须等所有人。”
“优？”母亲投来疑惑的眼神，语气中满是责备。
优咬了咬自己的嘴唇，伸手拿过母亲的手机，随即拨通了父亲的电话。在嘟嘟响了片刻之后优挂掉了电话，她炫耀似地朝着母亲耸耸肩，然后把手机还了回去。但下一秒玄关就传来开锁的声音。父亲一进门就有些恼火地看向优的母亲，冷冰冰地说了一声“我回回来了。”
优的母亲顺势说了声“欢迎回来”后就迅速起身快步走到玄关，接过自己丈夫的包和外套。
“为什么要给我打电话，我没有主动来电不就是过一会儿就回来的意思？”优的父亲生气地问道，觉得自己被刚才的电话冒犯到了一样。
“那是因为担心你嘛。”
的的“担心？我这么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担心？我回不去了肯定会打电话给你，用不着别人担心。”
“是我打的电话。”优坦荡地说道。
正如她所料的那样，父亲只是冷漠地瞥了她一眼。
在看到父亲一如既往的冷漠，渐渐麻木的母亲过后，优的心情跌到了谷底，同时她发现自己已经渐渐习惯这个没有亮太的家，就好像过去十几年他从没有在这里就现过。优觉得现在的自己正如“野猫互助会”里有人所说的那样，不知道何为悲伤，何为喜悦，想着这世界有无自己的存在都不会影响明天的太阳照常升起。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身体则被无数从地底深处的手向下拖拽。她感觉不到恐惧，觉得只要自己臣服于现实，就不会再受到精神的折磨。
“只要不去想，就不会痛。”
优这么想着，然后闭上了眼睛。但就是一闭眼，就又回想起了往昔的自己，尽管十六岁的模样非常的模糊，但那个她的确在属于自己的时空当中昂首挺胸，面露笑容地迎接着一个又一个太阳。直到时间的齿轮开始转动，她回到了过去见证了一个又一个春夏秋冬，见到令自己或伤心、或开心的人和景，看到少女从繁花似锦中慢慢走到站在布满荆棘丛生的现实当中的自己面前，然后抓住了到她的手。优猛地睁开了眼睛，挣脱引力的束缚，起身走到了窗台边，向外眺望，看见夜空中鱼群闪烁着光芒跟在鲸鱼的后面，在星空下，在翻涌的云海中，鲸歌嘹亮地就像要将整个空间和时间撕碎，穿越过去和未来，然后自由地翱翔在当下。
“怎么可能会忘记呢？怎么可能会不觉得伤心呢？怎么可能会就这么放弃？”
优犹豫片刻后终是将那些画作发布到了自己的账号上。起初她很害怕受到冷落和嘲讽，直到睡觉前都时不时盯着自己的手机，生怕得不到第一时间的反馈。她就那么满怀着期待和忐忑进入了梦乡。梦见一座海边的学校，阳光明亮，教室格外通透。她坐在自己的座位向外看去，瞬间海风夹杂着遥远夏日的气息扑面而来，她闭上眼睛再睁开，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了面前。亮太穿着跟她一样的白色衬衣，就坐在她前面的位置。
“我觉得这里的海滩还挺不错的。”亮太开口说道。
“啊，是。”优一瞬间忘却了现实的疑惑，只要去思考，所见即世界。
“要不要去海边看看？”
优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尽管现实的映射仍冲破了梦境世界的屏障，如同一支箭矢般从她的面前划过，但她迅速忘却了那一瞬间的闪光，转而在自己而脑海中建造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人生。在这里，没有在父亲压力下喘不过气的少年，更没有因为父母的冷落而到“不入流高中”就读的失意少女。世界同现实般纷纷扰扰，却没有烦恼的侵袭。优跟在亮太的后面，走到沙滩上放置的花火旁，问道：
“这是？”
“想不想看一场花火秀？”
“现在？白天？”
亮太将烟花点燃，随即抓住在一旁不知所措的优的手就往教室的方向跑去。伴随着一声又一声花火升空的声音，包括优和亮太在内的所有人都抬头看向了蔚蓝的天空。烟花绚烂，却抵不过太阳的灿烂，人们或在海边抬头，或是扒在窗台上，但也只是看到一团又一团白色的烟雾消散在天空当中。优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然后视线移到一旁的哥哥上。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缓缓走到了海水当中，海水没过他的腰部，他越走越深，毫不顾及背后优的呼喊声，直到身体开始浮起后他向前坠入海水当中。而优则无助地从他背后追去，不停地呼喊他的名字，似乎想要冲破梦境的禁锢，去抓住现实中不断坠落的他。可是她一次又一次被海浪冲回去，从开始的疑惑慢慢变成绝望。优掉头朝楼内的人大喊救命，哽咽着央求有人能够潜入水中的将她的哥哥救回，但所有人都只是冷漠地观望着。她无助地站在中间，被海水打湿的头发乱糟糟地耷拉在背后，就在这时原本是海滩的脚底却开始渗出清澈的水，她看着水中自己狼狈的模样，下意识地整理了下头发，但随即也看到天空忽然变得黯淡，乌云密布的同时一切都像是失去色彩般不再散发光芒。她回头看向其他人，但建筑物都已经成为了废墟，她猛然发现自己在一处浅滩上，一头巨大的蓝鲸搁浅在她的旁边。她认出了那头蓝鲸，他时常在夜空中出现。
梦境的冲击一直延续到那天上午。可间光忽然跑了过来，将自己的手机递到了优的面前。优惊讶地发现自己昨晚发的其中一幅画此刻已经有上百个点赞和若干个评论，她这时才想起自己忘了这回事，就连忙打开自己的手机，进入自己的主页之后才发现是勇介转发了她的那幅画，并且配文道，“我的朋友，看着是个冉冉升起的新星。”
优揉了揉眼睛，脸涨得通红，心脏砰砰直跳的同时手不住地抖动。
“真不错呐，多才多艺，不像我。”光在一旁说道。
“真的假的，光，你揉一揉我的脸，我好像还没睡醒。”
“你从第一节课开始就不在状态，怎么了你？”
这件事情给优给予了很大的心理支持，她再三编辑，最终给勇介的转发回复了一句：
谢谢。
一旁的明一看到之后也打开了手机查看了优的主页，在看到勇介的头像之后他变得有些不安，不知道是否处于内疚，还是其他什么原因。那两幅画还在他的房间里，他大可毁之，而后弃之，一团小小的火苗就可将过去的罪恶全都化成灰烬。
“画里面人物穿得好像是我们学校的制度？”明一问道。
“是，但我不会告诉你是谁。”
“总不可能是自己画自己吧？”
“你猜。”
明一笑笑不作答，他有些嫉妒，感觉自己像是被抢劫一样难受的同时让他在中间显得像个小丑。他很普通，不仅学习不好，而且也没有一技之长，对未来除了彷徨，更多的是害怕与朋友们分道扬镳。
那天晚上他去找了筱田，他将自己的顾虑和做过的事情都告诉给了筱田。
即便是夜晚也消除不了盛夏热腾的空气，白天时炽热，到了晚上又让人闷热难耐，两个人并肩走在小溪旁的小道上，时不时擦拭额头上的汗。在听完明一的讲述后筱田提议自己帮明一补功课。
“就算考不上那些有名的大学，但至少得给自己某个出路。”
“我不知道。”
“周末早上去图书馆见面，别担心，还有相当长的时间，我们先从基础开始，然后做专项训练，等时机成熟了就决定考哪个学校。”
明一没有作答，但筱田心领神会，她知道明一拒绝某事的时候是一定会说出来的。
他们走着走着就到了一条河水旁边，然后坐到了河畔旁的草坪上，雨季刚过，河水仍旧迅猛。
“你最近在学校过得怎样？”
“还是老样子，所有人都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每天都会有人对我冷嘲热讽。”筱田显得有些无奈，叹了口气，低下了头。
“那还有保送名额吗？”
“还不知道，得通过几次考试才能得知结果，不过我还是很有信心的。”
“真是让人羡慕呐，你们这些脑子聪明的人。”
“说什么呢，人与人之间的智商差不了太多的，用功与否才是出现差距的关键，周末不见不散。”
“由佳，你还记不记得那个德川的样貌，是不是身材娇小，看着还算得体，又是戴着眼镜的男人？”
筱田愣了一下，明一的话一下子让那个在她记忆当中渐渐模糊掉的烂人的样貌变得清晰起来。
“你怎么知道的？”
“他应该是主犯之一，我们班级那位女生的背后也似乎是他指使的，估计警察也在调查这件事情，也有可能他已经被抓了。”
“你说真的吗？”筱田迫切地问道，她眼神中泛起一丝光亮。
“我能做的也只是这些了。”
“真的是对不起，明一，害你牺牲了那么多。”
“那个画家，我总觉得他有些不对劲，我实在不明白他是怎么在没有邀请优当模特的情况下，画出优的肖像画的？除非他是个天才，一眼就能将一个人脸部的所有细节都能记得住。”
“确实很奇怪，不过应该有那样的人吧，世界上那么多人，总有一些人比较奇特。”
“总之，那个人让我很不安，最近他还跟优处的很好的样子。”
“明一，你是不是喜欢优？”筱田冷不丁问了一句，使得明一猛地转头看向他，再机械式地缓缓转回去，出神地看着滚滚流淌地河水。
优是他这三年来最好的朋友，凡是在他困惑、伤心的时候她都会毫不吝啬地奉献自己的时间和精力，在他一次次进退维谷的时候也都是她挺身而出，伸手将他拉了出来。
“怎么啦？你在想什么呢？”筱田打趣地问道。
“没什么。”
“不想回答也可以。我只知道她对你来说是个很重要的人就行了。”
“我确实有想过未来能有一天跟她结婚。不过也仅此而已，越是幻想的事情就越不会发生，我并不是太乐观的人，谁知道未来会怎样。”
“那就是喜欢的意思呗，”筱田笑了笑继续说道，“真不错呐，大概这就是青春吧，朦胧又青涩，等我们长大了可能就能剥开层层云雾，彻底了解此刻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