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抉择
明一感觉到自己同优的关系变得若即若离，他从她的眼中看到了失望，这是令他痛苦的。他看着眼前那幅画中的优，心里泛起阵阵浪花，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归还这幅画，或者将画继续收藏，又或者将其烧毁。天性使然，他倔强又沉默寡言，在别人看来他完全是个怪人，即便是他的母亲也捉摸不透他的内心。
晚饭的时候母亲忽然问了一句明一认不认识一个叫做矢部的女孩。
“是同班的女生，怎么了？”明一觉得莫名其妙，也好奇母亲是怎么知道她的。
“那个女孩长得跟你很相像，尤其是侧脸，有那么一瞬我还以为你戴了个假发，穿上裙子哩。”
明一觉得对方的话很好笑，但强忍着没有笑出来，他需要继续在母亲面前保持自己冷若冰霜的面貌。可绿却发现了他的小心思，她笑了笑继续说道：
“如果我当初生的是个女孩，那大概就是那个孩子的模样。”
明一忽然想起去年优也说过相同的话，那时候他们走的很近，在别人眼里看着俨然是情侣模样，但明一永远不会对别人的玩笑做出太大的反应，他非常脸盲，别说是同学，有时在外面他连最亲近的人都可能认错。但听到母亲这么一说那他也相信起那个叫矢部的女孩的确同自己的长得相像，不禁扬起嘴角笑了起来。这么一来家里这几天压抑的气氛开始缓和，他也感觉到了一直苦大仇深样的母亲也露出轻松愉快的样子。尽管他很不喜欢母亲跟自己开这种玩笑，但看到对方开心的样子，自己也跟着感觉轻松了许多。
“暑假你有什么打算吗？”绿问道。
“为什么打算，大概还是想要继续在镇子上无所事事吧。”
“难道不想去旅行吗？”
“跟谁？”
“想跟谁就跟谁，就跟你的朋友一起去，钱的事情你就放心吧，我反正会给的。”
明一没有给出正面回答，但心里对暑假多了份期许。
次日，二人之间的愉快就都化作了云烟，暑假旅行的事情也成了一个消纵即逝的念想。
新的一天以雨水开始。
经过昨天愉快的游玩后，优的内心当中满是和煦的音符，令人讨厌的雨水此刻也像是变成了一个又一个从天空中坠落的小精灵，它们汇聚到一起，滋养起大地。
她途中看到海人和一个陌生女孩走在一起，这让她想起了明一，曾经他们也是那样一起上下学。她叹了一口气，想不清楚明一为什么会忽然变了个样。雨忽然下大了，她加快脚步朝学校大门走去，但背后传来了光的声音。
“优酱！”
光啪嗒啪嗒地跑到了优的旁边，但因为二人都撑着伞她未能贴到优的身上。
“早上好。”优打招呼道。
“真不错呐，夏川同学似乎一下子变成了男生公敌了？”光看着前面的海人和夏美对优打趣道。
“男生公敌是指？”
“那个女孩，你不认识吗？”
“不认识，难不成是什么大人物吗？”
“好吧，我还以为你认识你，是个转校生，一过来就把男生们迷得团团转。”
“名字？”
“小林什么什么来着？”
海人和夏美一直有听到后面两人的对话。
“没想到我还粘你的光了小林什么什么同学。”
“烦？”
“嗯？”
“你看着我在这里很受欢迎，但我只是觉得那些男生很烦人，隔三差五就收到一封情书，拜托，谁告诉他们情书是用来给素未谋面的人表白的？请求明明是两个人的关系好到某种程度了，就是类似于恋人未满，朋友以上的时候捅破窗户纸的一种方式。那些小男生该不会真的以为自己鼓起勇气给自己，自认为给自己喜欢的人表白就可以获得对方的欢心吧？开什么玩笑！”
“冷静点，激动什么？再说了，不要把男孩的勇气说的一文不值，你得知道鼓起勇气给一个人表白是多难的事情，至少他们没有当懦夫。”
“谁激动了，激动的明明是你。”夏美说着用自己湿了一些的鞋子踢了海人的屁股一脚，致使海人往跳向了侧面，结果一脚踩到积水上溅起的水花弄湿了海人的裤子。
二人尴尬地对视了一眼，夏美顿感不妙拔腿就跑，海人则有些生气地从后面追了上去，一把夺过了夏美的雨伞，伸手往上举，就那样逗了一会儿，等到夏美的头发和衣服打湿了才还了回去。
期间优和光从二人旁边路过，光震惊于像夏川君这样的人都能有异性朋友，这是她无法理解的。但优则面无表情，相比较夏川，明一是个真混蛋。
这一天都过得很平静，优期间多次想催促明一把画还回去，但每每鼓起勇气话到嘴里又咽回去。最后当她看了一眼勇介的社交媒体，发现他已经回到东京之后她就觉得勇介应该已经放弃寻找自己的画了，便打消了催促明一的念头。
直到下午的课结束之前，优都觉得这场风波就会这么过去，但班主任的出现打破了这一不怎么美好的美好幻象。明一被叫了出去，班主任的语气中明显带有责备的意思，所有人都好奇明一做了什么事情，但优很快就明白过来这其中的缘由，她不安地看着明一远去的背景，不知道自己在这过程中给了明一怎样的影响。
明一一出教室就深呼吸了一下，随后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跟在班主任后面上了楼。绿两手不停地抓在一起，神情恍惚且略显木讷地站在办公室的门口。在看到有一些人从自己对面走过来的时候她才从别人的视线中发现自己的工作牌还挂在身上，她连忙收了起来。紧接着明一和班主任老师就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
“明一！”绿叫了一声，但明一只是看了她一眼就把头别了过去。
“请到里面去吧。”
到这里明一还没明白自己是因为什么事情才被叫到这里，那一刻他有些后悔自己没有听优的话把画还回去。而对绿而言，因为现在是上课的时间，办公室里的人不多，除了他们之外只有一个穿着运动服的光头男老师坐在另一边。
“大致情况就跟我在电话里跟您说的那样，现在明一需要做的就是将其他三个男孩的姓名说出来。”
听到班主任的话，明一悬着的心开始不受控制地向下坠落，并在地面撞出一个大坑。
“明一，老师说的都是真的吗？那三个人都是谁？”绿问道。
明一还是没有说话，他开始变得惶惶不安，即使极力地使自己镇定，但他的呼吸仍然失去了节奏。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再看了一眼班主任，然后视线则落在了对面男老师的光头上。午后的阳光洒在男老师亮丽的光头上，使得男老师的头散发出钨丝灯那样的红光，这一幕滑稽得让明一忍不住笑了出来。
男老师看出明一是在笑自己，便生起气来，突然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吓了绿一哆嗦的同时呵斥道：
“有什么是那么好笑的吗？你知道霸凌是多严重的事情吗？贵校可容不下霸凌同学的渣子，要想继续留在这里就老实点。”
“明一同学，请认真些。给不给你处罚还得让我们这些坐在办公室的老师决定，现在你有一次改过自新，将功补过的机会，希望你不要浪费。”班主任忽然严肃了起来。
“我不知道，我不认识他们。”明一语气平静地说道。
“不知道？”班主任不禁表现出疑惑的样子。
“明一，说出来吧，做错事就是要勇于承认的。”
“我承认人是我打的，但那三个人我的确不认识。”
到这里明一的语气里开始附带一丝寒意。班主任和绿面面相觑，竟然都未能想到明一会如此倔强。
“那我可就这么跟学校汇报了，你想清楚了你可是会被退学的！”
“明一，就当我求求你了，赶紧说出来吧，”绿开始变得慌张起来，几乎快要哭出来似地抓住明一的胳膊央求起来，“明一，快点说出来啊，是同班同学吗？还是高年级的学生？就算不记得，那你总该记得他们的长相吧。”
“抱歉，母亲，”明一不假思索地说道，“我不记得了。”
班主任无奈似地后扬了一下，紧随其后的就是一声叹息。
“我也不想这么做的明一同学，但我总得给学校一个交代。虽说你好好配合的话不至于到退学的地步，但如果是现在这个样子的话，那我也没什么办法。毕竟你也是我的学生，我是的担任老师，出了事我也得负责，可你得信任我，相信我，我们得合作才能度过难关，难道不是吗？”班主任说着看向了绿继续说道，“真的是抱歉，谷口女士，是我们管教不严才让他变成这个样子的。”
方才还好好的明一听到班主任最后一句话后忽然变得焦躁起来，他的脸皮开始抽搐，不断舔舐起自己的嘴唇，一只腿也开始抖了起来。
“我刚才跟你们都说了，”明一开口道，“人是我打的，但我不知道什么其他三人，如果有，那一定是那头肥猪被我打得两眼冒星然后自己幻象出来的。”
听到明一的话绿的大脑变得一片空白，她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明一的嘴里说出来的，一团莫名之火忽然涌了上来，她当着班主任和男老师面前给了明一一巴掌。一股灼热感出现在她的手掌心里，那一刻她感觉到自己内心中大厦崩塌了。男老师眼疾手快地冲到她旁边，把她从明一身边拉开。
明一不怎么记得自己走出办公室的细节，只记得自己刚出门就看见了那天被自己打的那个胖男孩就站在门口，二人短暂地视后又错开。
明一跟着母亲回家的路上，母亲阴沉着脸，默不作声，她想要在这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哭出来，那么一来她此时绷着的心情就能够得到释放，可她很清楚她不能那么做。明一跟在后面，他心里五味杂陈，有悲伤也有愤怒。这份愤怒不仅来自懦弱的自己和母亲的软弱，更来自优那份木讷的态度。
明一暂时被处以停课处罚，能不能留在学校还需要进一步观察。这么一来他的“英勇事迹”就从班级传到了全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