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塍寺盯着眼前的孤魂看了几秒钟：“你好像知道的挺多。”
“都是些现代社会的常识而已。”可能是发现了这位矜贵无比的男人的反差，孤魂的话中都藏着点不怎么明显的笑意，“您如果想知道的话，我都可以告诉给您。”
他知道眼前这位能独自沉睡在深山里的男人绝非什么普通人。
人死后，灵魂会像是一团虚无缥缈的能量体飘来飘去。然后随着时间的逝去，灵魂的能量也会一点一点地散去，到最后彻底消散在这个世界。
这个时候，也就是一个人真正死亡的瞬间。
孤魂发现自己死了的时候，他已经不知道在空中游荡了多久。
有了朦胧的意识之后，他又见过很多灵魂体消散的瞬间，他以为他未来也会是这样。然而奇怪的是，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他不仅没有消散，生前的记忆反而有了要恢复的迹象。
只是那些记忆像是一个个被人刻意揉搓起来的线团，他根本无从下手去捋顺。
直到现在，孤魂能搞清楚的也就只有一些人类社会的生活常识而已。他甚至连自己生前的名字都还没从那些一团糟的记忆里提取出来。
他就这样，像一缕居无定所的风从东飘到西，又从南边游荡到了北边。
遇到塍寺纯属是一个意外。孤魂只是一如既往地被风吹了起来，准备吹到哪儿就是哪儿，却没想到在半途看到了这一间破旧不堪的神社。
出于好奇，孤魂飘进来看了看。
没想到神社里面还睡了一个人，那人醒了之后，只是随意地一点就把他从光球的形态变回了人体。
孤魂也是在那个时候想起来了自己生前的模样。
他见过像他现在这样有人类姿态的灵魂体，大多都跟在另外一人的后面，恭敬地这样叫道后者，“神明大人。”
塍寺暂时收起了对“大铁鸟”的兴趣，因为他察觉到正有人在靠近他们这里。
他诞生在这座山上，后来信奉他的人类又把神社建在了山的最深处，所以他与这座山的联系非同一般。山里的每一草一木都能化作他的耳目，一旦有些动静，消息就会顺着风传进他的耳朵里。
夏油杰的神色也有异，好像也察觉到了什么。
塍寺跳上了粗壮的树干，他一抬手，树下的夏油也跟着漂浮了起来。
果然没过多久，就有一穿着休闲的青年越过山林，走到了神社面前。
“这里居然还有座神社？”青年自言自语，“不过这里到底是哪儿啊？我明明是按照走过来的路往回走的呀，怎么这么久了还不见度假村的影子？”
他掏出手机，对着有阳光的地方看了看，“这手机也没信号，都没法联系个人！”
青年是跟着朋友去山脚下的度假村来玩的，今天偶然听人说这座山的古怪，走近深山里的人从来都没走出来过，所以他就起了兴趣，拎着东西就跑进了山里。
青年是个喜欢探险的，平时就喜欢往各种有稀奇古怪的船袜的地方跑。因为这个，他在网络上还经营了一个社交账号，积累了不少的粉丝。
一开始他进山里的时候，还有闲心打开手机直播，和粉丝们互动。
然而等到他直播突然断了，手机信号也在一瞬间由满格变成了无之后，青年终于意识到了怪异之处。
青年也算是有经验的行家，一路走来的时候都留下了自己的记号。一看事情不好，他就连忙想按照原路返回，结果无论他怎么走都好像走不到尽头，山脚下的度假村更是连个影子都没着落。
就在青年觉得不寒而栗的时候，他发现了这间坐落在深山里的神社。
尽管神社看起来破破旧旧的，里头甚至连个神明的铜像都没有，但青年还是在这一瞬间感觉到了安心。
“天之御中大人、惠比寿大人、毗沙门天大人……不管你是什么神了，求求你保佑我的手机能有信号，让我回去吧！”青年拜了一通的神明，然后再次划开手机。
“……”
青年泄气地把手机丢到一边，嘴上依旧不放弃，“要不，您看着让别人能找到我也行啊！我才二十多岁，真的不想迷路在深山里饿死，或者被山里的猛兽咬死。”
树上的夏油杰看着下面的青年自己表演了一会儿，随后看向自己身旁，悠闲在树干上的神明大人，道，“您……不打算帮个忙吗？他应该是在求您保佑。”
“嗯？是我吗？”塍寺翘起腿，半个身子都躺在了大树的主干上面，“可我刚刚听他拜的那些神仙里……好像没有我的名字啊。”
夏油杰眼里的光闪了闪，刚刚青年说出口的那些都是常见的神明。他原本以为男人气质矜贵，不像是没有名字的小神来着，没想到事情竟然并不是他想的那样。
“可他毕竟是对着您的神社。”一瞬间的思绪过去，夏油杰继续柔声说道。
塍寺看着他，突然拉近了距离，两人近得仿佛灼热的呼吸都能喷到对方的脸上。他的身高低了夏油杰半头，可气势却丝毫不输，“你想帮他？”
夏油杰半晌才说话：“我只是觉得，您如果不帮的话，这个人或许会长时间待在神社不走。毕竟这里好歹有一个不至于让他风餐露宿的房屋。”
他顿了一下，又发问道，“难道您想让这个青年一直住在神社，而您一直躲在树上吗？”
塍寺态度不明地哼了一声：“我如果想，当然有无数种办法能让他离开我这里，饿死在别的地方。”
“可是您并没有。”夏油杰好脾气地笑了笑，“反而大度地让他闯到了您的神社跟前，甚至在您面前放肆了这么长时间。”
“或者这样。”他又提出了另外一种建议，“如果您不想出面的话，不如让我帮您来把这个不速之客带走吧。我之前飞进来山里的时候，姑且也记住了复杂的地形。”
“你倒是好心。”塍寺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生前也是这种随随便便就撒善心的老好人吗？”
“你就算了。”他抬手唤起了一阵轻柔的风，“你的灵魂不实，让人类看到了还以为是什么故事书里的鬼魂成真了。看在你把我从沉睡中叫醒了的份上，这道风会送这个人类下山。”
塍寺后面的话虚虚实实的，夏油杰已经听不太清了。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他前面那一句“老好人”上。
黑发男人的眼神在树下的阴影里带着点不知名的阴郁。
他生前是个好人吗？
不知道。
他只记得在他刚刚开始想要恢复记忆的时候，最先冒出来的就是一片模糊的血色，以及独属于血液的腥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