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他就是在等你
翌日。
周玲从周时祺家大院里刚走出来,就被人喊住了。
“许黎歌,你干嘛?”周玲烦躁地看着面前的人。
“干嘛非要这样啊。”许黎歌今日态度好得很,“我们应该没结仇吧?好好说两句话不行啊?”
周玲狐疑地看了她两眼,“你要干嘛?”
“你今天来干什么的啊?”她笑嘻嘻地问。
“我今天真是来找我奶奶的。”周玲翻了个白眼,“你放心,我再也不找周时祺了。”
“啊?”许黎歌眨眨眼睛,“昨天,他……骂你了?”
周玲一噎,“关你什么事?”
她烦躁道:“你到底有什么事?没事我走了。”
她俩就站在大院门口,屋里的人转个身就能将她们看得清清楚楚。
周玲不时往那边瞥两眼,生怕到时候周时祺看见了,又以为她在出言不敬。
许黎歌猜到了她的顾虑,说:“去我家行吗?我真的有点事想问你。”
今日她的态度可谓是真的放低了,让周玲一时都没法反应。
认真说来,许黎歌一直都是谦和有礼的,昨天被骂狠了,也只是说了句不关她的事。
周玲心里堵了口气,但她不想表现得小肚鸡肠,所以干脆就跟着她走了。
两人进了许黎歌的房间,许黎歌给她倒了杯水,然后就坐到了旁边。
她没半点扭捏,迫不及待就问了。
“我昨天想了一天,也不太明白你对我的敌意到底从何而来。就算你喜欢周时祺,为何要朝我撒气?”
许黎歌巧妙地抛出了问题,心脏砰砰作响,她无意识攥紧了手,一分一秒等着她的答案。
她想了一天,怎么可能没半点头绪。
排除了所有可能,那唯一的答案,就只有……
“你在装什么?周时祺那么喜欢你,我对你能高兴的起来?”
周玲不爽地瞥了她一眼,“没听说过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吗?”
说得她自己都想哭,“妈的,我还是输的那个。”
明明设想过很多次,许黎歌在这一刻,还是觉得虚幻。
周玲后来说的那些话都被她过滤掉了,脑子里只剩那句“周时祺那么喜欢你”在循环播放。
原来是真的。
原来真的是这样。
原来,那些有迹可循的关心,他细致入微的举动,都是有原因的。
而那晚他哭着说想要她的爱,也不是因为失忆导致的行为失衡,只是因为,他真的想要她爱他。
“那,多久了?”
许黎歌对这一点还是有点在意,不是在意时长,而是如果很早的话,那她的三年不归,对他而言……
她不敢细想。
周玲朝她翻了个白眼,“我哪知道?他怎么可能和我说这些。”
她急得反问:“那你怎么知道他喜欢我的?”
“他每年过年过节的,都去村口站着等,全村都知道啊。别人也许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但我知道,他就是在等你。”
许黎歌瞬间像被雷劈了一般,连眼神都顷刻间呆滞起来。
“……每年,都这样吗?”
“自从你走了就这样,只要是会放假的节日他都会去等,从早上等到晚上,然后再自己走回去,谁劝他都不听。”
许黎歌低着头,“他从来没和我说过这些。”
“他谁都不会说。”周玲撇撇嘴,“他就是这样,认定了的事一定死磕到底,但是又一句都不会说。”
许黎歌没再说话,她的五脏六腑都像被人捏碎,她在这种愧疚和心疼里喘不过气来。
“那你喜欢他吗?”周玲突然问。
“我……”,许黎歌没有在不相熟的人面前剖析自己的习惯,所以那句喜欢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你不喜欢他更好。”周玲这时倒分外孩子气,“他让我尝了爱情的苦,他自己也该尝尝。”
不是的,不是的,我不会的。
许黎歌很想反驳,但情绪激动导致的应激反应让她没法开口说一句话。
她僵硬地坐在那里,像个漂亮的木偶,眼神都变得无波无澜,唯有心脏长久而疼痛地跃动着。
周玲看她都不搭理人,干脆也就起身,“那我回去了。”
她走到房门口,迟疑了下,还是说:“你们从小长大,这么多年的感情,你不至于对他真的半点感觉都没有吧?”
“我刚那句说的都是气话。”周玲声音轻了点,“我是希望他能得偿所愿的,什么爱情的苦,他自己傻子一样也吃了挺多年了。”
话音一落,房门被关上。
在绝对安静的环境下,许黎歌慢慢放下心防,脑子也开始转起来。
她还是不知该怎么说。
这些年,这么多事情,每一件,每一件,都在她生命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这昭示着她这些年的苦痛,绝望,挣扎,或者说,新生。
她对不起的人很多,对不起她的人也很多,所以她很少会去想,要一个公平,或者结果。
她把很多事情都看的很轻,就是不想再让自己陷入那种逃脱不了的自我挣扎里。
她走到了现在,就是对自己一个最好的结果。
所以她基本不会去想以前怎样,或者以前的哪件事是不是没做好。
她永远逃避似的不回头,只端着自己放不下的自尊,踽踽独行地向前走。
但在此刻,她认输了。
她真的很想和过去的自己说一声,回去看看吧。
但遗憾既已成遗憾,就永远无法变得圆满了。
周时祺无数次等待的身影,无数次惊喜地眺望,都只会成为村口旁边岁月的尘沙。
他没一次成功过,所以尘土只会越积越厚,埋葬那份期待。
哪怕她回来了,她也吹不散那三年里铺天盖地的失望。
他是她的往事里,唯一一个无辜的俘虏。
偏偏他又说,他心甘情愿。
许黎歌几乎要被不知名的深流淹没,她无法描述自己的心情,只知道她现在很想见他。
但幸好,此刻的他们没有相隔万里,只有时光里熟悉的那几步。
“周时祺。”
许黎歌站在台阶下,语气里是掩藏不住的颤抖。
“阿黎?”周时祺不明所以,趁着其他人没注意,拉着她来到了后院的一个角落。
“怎么了?是昨天摔得太重了吗?今天是不是还是疼?”
许黎歌瘪着嘴直摇头,他关切的声音一出来,她眼泪也随之流了一脸。
“怎么天天哭啊。”周时祺逗着她哄,“跟个小孩子似的,但你小时候不怎么爱哭啊?”
一提小时候,许黎歌情绪更激动了,一把上前抱住了周时祺的脖子,鼻涕眼泪蹭了一领口。
他浑身一僵,轻轻拍了两下她的背,“怎么了呢?这是?”
“周时祺。”她这声喊的格外软,“对不起。”
“怎么这么说?”
她抱得死紧,周时祺只能顺着她向下微微弯腰。
许黎歌不说原因,只紧紧抱着他。
他家现在周边全是人,要是被看见了,肯定不免说闲话,对阿黎名声不好。
“阿黎,我要喘不过气了,你先松下手。”
许黎歌这才松了点力道,两人一对视,她先低下了头。
“怎么了吗?怎么突然哭成这样?”
周时祺捧着脸把她的眼泪擦干净,见她不说,也就不再问。
许黎歌抬眼看着他。
少年的眉眼锋利又端正,眼睛深邃又多情,像森林深处的深泉,时而会透着股冷意,但留给她的,更多是缱绻。
他已经自己长成了一个可以顶天立地,遮挡风雨的人。
这些过程,她一无所知。
要说遗憾吗?那是肯定的。
但制造遗憾的人,没有资格遗憾。
她不知道怎么弥补,所以只能一股脑许下很多未来的承诺。
“周时祺。”她又唤他。
“嗯?”他认真看着她。
“你以后不要等我,要来找我。”
“我以后肯定不会很久不回来,我走的时间和回来的时间都会提前告诉你。”
“我……”她还是觉得不够,又补了句:“我说到做到,你信我。”
不远处又开始锣鼓喧天,周时祺站在这一方小天地,静静听着许黎歌给他的保证。
头上的屋檐跃上几只麻雀,在瓦片上叮铃作响。
半晌,他收下这意外之喜,“好,我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