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忘川
望曦在门外等了一会，大约也就几分钟，已经收到了木木的通知，于是便直接跨过青铜门，走了进去。
“可以进去了。”望曦回头，“一会门会关上，现在进来比较好。”
大家总会用“来都来了”来安慰自己，何况此刻站在门外的五个人，他们其实并没有退路，而且在场的人，都各自有自己的目的，到了门口，不可能不进去。
此时此刻，无论是害怕，还是忐忑，亦或是犹豫，甚至是好奇和向往，最终，大家都默默地走过了那一扇厚重的青铜门，彻底抵达了门后的世界。
张起灵走在最前面，紧跟着望曦，或许是因为还有些担心她会有危险，但当他进来看清门后的场景时，便已经愣住了。
同时愣住的，还有一个黑眼镜。
南瞎北哑并列站着，他们看着眼前的大河，一时之间陷入呆滞。
一条河——直直地将门后的大片漆黑空间劈开两半，大河宽超过十米，河水湛蓝深邃，河水中拥有着大量闪烁的蓝白光点，就像是银河中的无尽星辰。河流从门后忽然出现，朝向深处流去。
但这河流在前方一百多米的位置开始弯曲，并不是水平上的拐弯，而是像大白蛇翘起前身那样，整条河仿佛被什么力量从地面提起，缓缓地斜向上流往上空。水中的星光将周围场景映衬出一团蓝光。
河流之中并不只是河水和星光，即使距离河边有数十米距离，其他人也能大致看到，那水中有着不少自由游动的“生物”。水下生物大多保持着鱼类的外观，但鳞片多数能自动发光，一个个小彩灯一样。
这一条河流往上延伸了大约有五六十米，又慢慢地恢复到水平流动的状态，青铜门后是一片被浓郁黑雾笼罩的无边空间，即使河流通向极远方，蓝光依旧无法探出这片区域的边缘，也照不到一丝一毫的岩石。
河水流过的某些区域，少量蓝光能照到附近堆积的白骨，白骨并不是胡乱堆积，而是维持着人型——那些白骨的主人从死亡之后，身体就从没有被移动过，这片空间没有什么吃人的怪物。
距离河边三十米内的白骨，骨缝中缓慢地冒出了好些绒毛一样的细密白色小草，少量花苞从绒毛小草中钻出，不过并未开放，似乎还在等待一个契机。
“胖子，这个地方”吴邪待在后面，和王胖子窃窃私语：“感觉还挺漂亮？”
“天真呐，虽然我也觉得这河挺好看，但在这地方出现一条河，我想到了一个词，你知道是啥不？”王胖子吞吞吐吐。
“什么？”
“忘川。”一旁的解雨臣忽然开口。他的双眼看着眼前绵延无尽的长河，低声解释：“或者，直接叫奈河也可以。”
“”浪漫气息还没起来，就被恐怖气氛全部打破，吴邪颤抖着看向王胖子，在蓝白光的散射下，胖子也是顶着一张苍白的脸皮。
虽然人总是活到死的，但这一步到位是不是过了点，他的美好人生才开始享受没多久，怎么就直接给他送到了奈河边？
吴邪回头看了眼在黑暗中若隐若现的青铜门，突然觉得神话传说还挺靠谱，毕竟这扇门气质就很像是鬼门关。
和后面仨纯粹看风景的不一样，前面两人就显得紧绷许多了。
望曦自己往前走去，她能感觉到那俩人浑身渗透出来的紧张气息，但她已经进入这方位面的“回收站”，靠近了世界本源所在地，轮回规则也已经具象化成蓝色大河，开始疯狂吸收这“回收站”中的无数灵魂杂质和少量残存在这的灵魂能量，河流很快从平静无波的慢淌状态转为急速翻滚的拍浪冲锋。
“这是怎么回事？”黑眼镜在撑过了最初的震惊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带，他张了张口，问旁边的张起灵：“我说哑巴，你家有记录为什么青铜门后变成这样吗？”
张起灵沉默地转头看向黑眼镜。
小张：你看我像是知道为什么的人吗？
黑眼镜尴尬地转过头，他诡异地读懂了对方脸上骂他的话。
看来小张这个导游不靠谱了，黑眼镜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解雨臣——发现后面那仨人还在新奇的参观——便收回了目光，转而朝着望曦走过去。
而此刻的望曦，正蹲在河边，她双手浸入河水中，轮回规则具象出来的河流从表面看还没什么，但伸手入水就能发现，这“河水”的表面，其实有一层二十几厘米厚的浓郁雾气，在雾气之下，才是河水。
但其实无论是雾气还是河水，都是能量聚合后因为浓度不同而具象出的不同形态。这河其实一滴水都没有。
“曦姐，这地方和我之前见过的样子不一样，多了一条河。”黑眼镜很高，他即使蹲下来，也感觉在俯视望曦，他只能整个缩着坐在地上——但他一下子就感觉到，这地面似乎变软了。
黑眼镜看向河岸边，他这才发现，在和河水接壤的地方，全都长出了白色绒毛状小草。他坐在河边，就像是坐在了垫子上。
望曦翻个白眼：“这不废话吗，这河是我放出来回收垃圾的，你上次怎么可能看得到。”
“？”
黑眼镜感觉自己好像听错了。
张起灵也走过来坐下，正悄悄听讲。
“你在说啥玩意？”
“啧。”望曦觉得接下来的旅程中，她可能会面临这五个人的十万个为什么，她干脆挥挥手，将那边的三个人也喊了过来。
随后，她伸出左手，两只蝴蝶从黑暗中飞出，将一条裹着一枚洁白珍珠的金链子缠在她的手腕上。
“青铜门后，是一处‘回收站’，存着这世界从诞生以来所有生灵的记忆碎片——通常是以死亡时产生的执念记忆偏多，其他杂七杂八的愿望碎片也有。这些东西都不能直接抛入世界里面，不然会造成混乱，所以只能被吸纳在这里。”
望曦第一次跟别人认真讲课，但很显然，这次的五个学员都听不懂。
望曦叹气，她伸手捞起一点河水，将水撒开，这次大家都能看到，在水滴散开时便直接雾化成一团类似干冰一样的东西，而在雾中，就像是有投影放映一样，几个记忆碎片开始播放画面。
画面里面都是第一人称视角，那真的就是某一个人双眼中看到的画面。
“青铜门后，全是这些记忆碎片，碎片没办法自然消散，也不能循环利用，对于世界来说是一种废料。”她将那团雾气收回放回水中，“每个人死亡的时候，都会产生这些以脑波形态组成的记忆碎片，然后磁场会吸引周围的能量——电能，光能，热能，动能，生物能——什么都行，组成类似灵魂的东西。”
望曦说到这里顿了顿，她切换成随机抽查状态，看向了吴邪：“我相信你在上学时都学过能量守恒，如果长时间这样，会造成什么现象？”
“能量被吸收凝聚成灵魂，相当于世界就减少了一个灵魂的能量，一直这样，世界能量会越来越少，进入能量枯竭。”
吴邪似乎回答得很顺畅，一点都没有惊讶的感觉，但只要仔细观察一下他的表情，就会知道
他已经完全进入条件反射状态。他的脑子能根据逻辑推出问题答案，但他自己的思维，已经陷入呆滞。
“答对一半。”望曦无视其他人的同款表情：“不仅是能量枯竭的问题。灵魂积累越来越多，这片世界会变成万鬼横行的状态，而且如果记忆碎片直接侵入人体，就会导致那人凭空多了一段记忆，轻者使得那人性情大变，重者，那人可能会被‘夺舍’，用一个词来形容那时候的世界，那就是——地狱。”
“所以，为了维持世界运转，世界会设置有‘回收站’，定期对残留在世界里面的灵魂进行能量和记忆碎片的分离，记忆碎片作为废料被存入回收站，能量重新投入世界，维持能量平衡。”
“”张起灵是最快理解这些东西的人，因为他早就见过门后的那只东西，也曾经从张家历代记录里面看到过关于青铜门的记载，他知道“那只东西”身上的物质，也拥有和尸鳖丸一样的功效，在植入人体后可以保持身体活性，而且也能吸收记忆并保存。
“那只东西”对于那些想要永生的人来说，是一个莫大的诱惑，在这个诱惑之下，就算是世界大乱也不会让追求永生的人停下脚步。
地狱——他非常赞成望曦用这个词语来形容，他知道，如果哪一日青铜门被外人打开，“那个东西”以及无数的记忆碎片就会被放出。
人类无法控制自己的欲望，更无法控制“那只东西”，他们会亲手打造一个属于自己的地狱。
“那只东西”张起灵艰难开口，但一时之间，他并不知道自己想要问什么。
望曦接过话来：“这个‘回收站’已经超负荷了，你说的那只东西，已经聚集了足够的记忆碎片，形成了集群生物。”
——和陨玉里面那个集群意识类似，但又比它多一个身体的，聚合型生物。
“那是一只厄兽，如果从象征意义来说，可以叫它饕餮，如果从它能导致的结果来看，也可以喊它朱厌。”望曦喊出了青铜门后那东西的名字，她轻声对张起灵说到：“我说过，我可以解决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