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天生丽质
援琴玉台上，素手作清音。
她是亦步亦趋地拨弦，但曲调只能奏出略显滑稽的音色，苏合看不下去了，笑按住她的手，“这样弹。”
有了她的帮持，琴音果然悦耳了许多。不一会儿，江筠便厌乏了，抱着苏合说道，“姐姐，我本意不是学琴，只要见着你就心满意足了。”
“哎呀，从哪儿学的这么黏人？”苏合半推半就地握住她的手，颈上被她蹭得发痒。
角落里的孟桓看二人笑闹，忍不住轻咳了一声，示意还有活人在场。
苏合笑了笑，江筠在她手心铺开一块丝绢，有些自鸣得意道，“姐姐，你看我绣得好么？我费了好大功夫呢……”
苏合接来细看，确实比从前一团浆糊要好，便笑问她，“确实有模有样了，绣的是什么花式？”
“是萱草花，你看这蕊心，我还用了深色的线呢。”
“嗯，真是不错，画工好的手就是器用。”苏合侧身笑道。
“姐姐，云儿偏心，怎么就没给我绣过。”孟桓凑过来抗议。
苏合揶揄他，“你俩以后都长相厮守了，还愁要不到吗？”说得江筠把脸埋她肩上，“姐姐别给他脸色了，惯得他不知轻重。”
孟桓听了，故作委屈道，“你这话和别人说还好，苏合姐是了解我的，我是那不知轻重的人吗？”
苏合笑道，“确实啊，桓哥对筠儿是一等一的体己。”
江筠正想红着脸反驳，却听见邻室传来一阵喧哗。
三人推开阁门去看，吵嚷的是一个身形高大的女护卫，她正用剑柄抵着一个人，个子比那人还高些。
“苏合姐，筠妹，你们来得正好，快帮我解解围！”被制住的那个人却是周汀，他正面红耳赤地呼救。
苏合忙赶过去劝那护卫，“午辰姐，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他是我们的相识。”
这名名叫午辰的护卫收了剑，拧着眉说道，“这小子擅闯禁区，我是按规矩捉拿他。”
“思沅，怎么回事啊？”孟桓也问他。
周汀有些百口莫辩，大呼“冤枉”说，“我也不知道楼上是禁区啊，只是上了两步楼梯，就碰到铃铛了，实非我故意……”
“墙上贴的那么大‘禁入’俩字你没看见？我看你纯粹就是想冒犯院主吧！”午辰低头教训他。
周汀结巴了半天，干脆承认了，“是我不对，我看见了，但想着再走近一些也无妨……大人就按规矩处置我吧。”
“午辰姐，看在我们是相熟的份上，对他网开一面吧。何况他也是清苑的老主顾了，今日不算硬闯。”苏合笑着劝她。
午辰冷哼了一声，斜眼看看众人，确实是熟人面孔，那小子也夹着尾巴做人，不像是什么无赖。但规矩就是规矩，至少要给他一点教训才行。
苏合已经将她劝着坐下了，江筠替她倒玫果茶。斟茶时细看她一眼，莫名觉得被无根由地震慑住了。她的眉眼和气质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她想起香染说过民间的公主在清苑里做护卫。
这个人，该不会是那位被调包的真正的公主吧？她越看午辰越觉得她面容气度并非凡人。
午辰喝了茶，好像想起了什么捉弄人的把戏，她冷笑着对周汀说，“我正愁找不到人来画画，要不你来做我的参照？”
周汀有些迟疑，挠头问她，“姐姐要画什么，不用做些上不来台面的事吧？”
她果然有些不悦，兀的笑道，“你怎么知道我画过龙阳春宫？”见他脸色吓白了，又觉得诙谐，便解释道，“我肯定不会为难怀星的朋友，不至于画那种。”
江筠默默低了头，替她配好了笔墨和蘸水颜料。她平时善画花鸟，人物和风景却不怎么趁手，这回正好观摩一下。
午辰将一套装束扔给他，让苏合带他去更衣，还要理妆。江筠替她铺纸，在一旁问她，“午辰姐是打小学的书画吗？”
“也不算是吧，我自小习武。画画只是为了消磨时间，毕竟在这里多半闲着。”
孟桓道，“那姐们能考虑替书社作画吗？近来时兴的小说插画很受欢迎。”
午辰润了润笔，无心说道，“我就是替书社作画的。”接着她又生生把话头截断了，大抵是不想暴露，两人也没有再问。
大约过了一炷香时间，周汀在苏合的掩护下姗姗来迟。
他穿了一袭朱砂色的女装衫裙，剪裁精妙夺人眼目。江筠忍不住失笑，和孟桓对望一眼，“真的是天生丽质啊，妙得很，妙得很！”
“你们俩别笑了。”周汀抱怨道，看得出来他现在浑身窘迫。那衣服太浪荡，香肩半露，腰束得很细，还有半截大腿露出来。他一直举着扇子不愿露真容。
“扇子拿开，看看脸。”午辰直言不讳道。
后来他犹豫半晌，终于拿开了扇子。苏合在一旁低头忍笑。江筠见了倒吸一口凉气，真以为是哪里来的美人呢。一则是他本身就清秀，二则是苏合妆扮水平好。
孟桓也呆愣了一秒，看着这边大变活人。但又一想，或许自己穿比他还好看呢……一时觉得不对劲，他嘴里“呸”了起来。
“正卿，看呆我了，思沅好漂亮啊。”江筠扑过来笑。
孟桓按住在膝上乱滚的人，无奈笑道，“你就爱看这些怪怪奇奇的。”
过了不久，午辰还真像模像样地画起来了。她起笔很快，明显是丹青老手，着墨的浓淡点染层次分明，寥寥几笔就能抓住了神韵，衣带妆发更是使画上生风。
江筠越看越觉得画风熟悉。她把孟桓叫到一边，悄声咬耳问他，“你看她这画风，像不像六丑先生？”
孟桓细看了几眼，点头小声答道，“十有八九是了。”
江筠嘴角勾起一个微笑，心底又喟叹一声。堂堂公主竟在教坊里画些难登大雅之堂的东西，甚至还有可能替禁书插画，暮香染真有你的。
说曹操曹操就到，倚门处传来一声谑笑。
彼时周汀正摆了一个妖冶的姿势，见暮香染来了差点碎成一地。
“谁让你乱动的？”画手斥他。
他红着脸，又实在骑虎难下，只好慌乱地移开目光。不过他这样娇羞，更是有一番风情在了。
暮香染走进来，躬身在午辰后面看作画，随后抚掌笑道，“画得不错，人也美。”
江筠和孟桓见周汀脸上都快涨成猪肝色了，两人相视一笑。她想若是这样能得到心上人的瞩目，也算因祸得福了吧。
暮香染走过去，随意坐在榻边。周汀在另一头，知道她在看着自己，越发僵硬得像一块木雕，一动也不敢动。
她调笑道，“不错，和我近日看的一部小说很相似，那《金簪记》里的齐小姐，也是女扮男装去了佘公府吧？”
……
“喂，别趴着啊，叫我怎么画？”午辰甩了甩笔头，不耐烦地冲周汀喊。
苏合走过去一看，“哎，怎么昏死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