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番外1】谈话
“哟，今儿可倒巧，瑄王也来了，莫不是听说本宫请了王妃来御花园赏梅，怕本宫照顾不周，怠慢了王妃，才这么急着赶来瞧一瞧不是？”
皇后见云旗行色匆匆，便笑着打趣了他一番，心中却有着自己的算盘。
她今日之所以请瑄王妃到宫中来，就是看中瑄王夫妻感情深厚，若是瑄王知道自己请了他的王妃来宫里，必定会担心，所以瑄王一定会过来见自己，这样就省得皇后费力气。
若是皇后主动派人去寻瑄王，就太过惹人注目，如今瑄王来了，倒让皇后放心不少。
云旗神情自然，淡淡笑道：“皇后娘娘说笑了，儿臣岂敢。不过是听熙宁受邀陪娘娘到这梅林观赏梅花，儿臣便也来了些兴致，想来讨个玩赏的机会，一饱眼福，是而不请自来，还请皇后娘娘不要见怪。”
说着话，云旗就走到了南嘉跟前，投去关切的目光，南嘉回以温柔的笑，定了对方的心。
二人的互动皇后尽收眼底，有一瞬间她想起曾经自己和皇帝也是这般的夫妻恩爱，相濡以沫，只是时移世易，人事早已不同，呵……
收回思绪，皇后开口：“常言道：‘百闻不如一见’。从前只听说瑄王对王妃一往情深，体贴入微，今日一见果然如此，瑄王待王妃的情意真是难能可贵，连本宫看了都忍不住羡慕呢。”
说罢，皇后作势捂了嘴笑笑，又接着道：“瑄王要是喜欢本宫这梅林，随时都能来看，本宫很是欢迎，但王妃的身子才好，不能太劳累，本宫还是派人先送王妃回殿里歇息罢。”
没等云旗回话，皇后就示意一旁的宫人过来搀扶南嘉，云旗见状上前一步，抬手表示不用他们伺候。
“多谢皇后娘娘心意，就不劳烦娘娘宫里的人了。熙宁是儿臣的王妃，儿臣自会带着她好生回府，娘娘不必劳心。”
正准备走，皇后却道：“方才王妃说很喜欢这里的梅花，本宫想着，这梅花用来插瓶是极好的，倒不如就由瑄王亲自动手，为王妃折几支梅花吧。这外头虽无风雪，却也是冷的，王妃就安心先回坤宁宫，等瑄王折好梅花了，再去寻王妃便是，如何呀？”
话到这里，云旗已经听明白了皇后的意思，她这是想支开南嘉，有话要说。
南嘉也看出了皇后的用意，便道：“皇后娘娘的主意甚好，王爷，那就辛苦你为妾身折几支梅花回去插瓶吧，我先回去。”
见此，云旗只好同意先让皇后的人送南嘉回去，只是不忘嘱咐她路滑，要多当心。
待南嘉走后，云旗转过身，对皇后道：“皇后娘娘的梅林乃天下一绝，今日有幸一观，还得劳烦娘娘多多指教，儿臣洗耳恭听。”
瑄王这是明白自己的意思了。
于是皇后笑容更甚，朝夏嬷嬷使了个眼神，夏嬷嬷会意，领了一众宫人远远地跟在二人后头。
皇后和云旗一前一后地往梅林深处走去，二人的身影在交错叠影的梅树间穿梭，偶尔碰到树杈，枝头上的雪便纷纷落下，散了一地的寒。
走了一会儿，云旗在一棵梅树前停住了脚步，细细瞧着枝头上的红梅。
皇后在前面又走了两步才停下来，她伸手摘了一朵梅花，拿在手中慢慢转着，眼神淡漠。
“皇后娘娘这么大费周章的，不只是为了让儿臣来折梅枝吧，有什么话，娘娘不妨直说。”
皇后淡淡一笑，缓缓转过身来，看着云旗。
“瑄王一向是心明如镜，又岂会不知本宫想说什么呢。如今在这朝中，论实力，论人品，论恩宠，又有谁能敌得过瑄王呢？如今太子染病，病势又反复，本宫作为他的嫡母，实在是心急如焚。”
皇后说着就扔了梅花，一脚踩过，径直走到云旗面前，待站定身子，又回头瞧了眼被自己踩入雪中的残梅，叹了一声。
“太子身子总不见好，本宫心里着实不得安定，再这么下去，只怕本宫往后的日子，就要如这残梅一般，任人践踏了。”
云旗冷眼看着皇后惺惺作态，心里却很清楚，皇后不是那种伤春悲秋，无病呻吟的人，说这些话，也是有她的目的的。
“皇后娘娘多虑了，娘娘身为一国之母，自然福泽深厚，太子既有一国之母庇佑，自然会早日痊愈，娘娘又何必出此伤感之语，杞人忧天呢？”
皇后冷哼了一声，望着远处的梅林，神情冷凝。
“杞人忧天？以瑄王的眼力，难道看不出来本宫如今在宫里的处境吗？本宫虽出身不低，可娘家日渐衰微，纵使膝下有所出，又偏偏不得天命护佑。眼见着两个公主是没有什么指望了，本宫若是再不做打算，只怕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
接着，皇后话锋一转，步入了正题：“其实，本宫这次来见瑄王，一则是为了自己的儿女，二则，也是为了瑄王。”
云旗略略挑眉：“噢？是吗，那儿臣倒是很愿意听一听。”
话已挑明，皇后也不再绕圈子，徐徐道来。
“其实一直以来，本宫都很欣赏瑄王的才干。论出身地位你是不及，但论人品才干却是连太子都能比得过的，这些不光本宫看得见，陛下和满朝文武也是看得见的。如今，太子重病，朝中最受陛下倚重的，就是瑄王你了。”
“以前太子身强体健，又善弄人心，所以陛下愿意立他为太子，但现在太子倒下了，这就是最好的时机呀。若是瑄王愿意，本宫可助你一臂之力，帮你拿到本该属于你的东西。”
云旗没接话，面色却冷了下来，眼神幽幽地看着皇后。
皇后并不在乎云旗的反应，自顾自地摘了朵梅花，捏在手里，一片一片地扯着花瓣，再毫不留情地丢到地上。
“自古千里马易得，伯乐难寻。这世上很多事都是阴差阳错间就失之交臂了，若能在合适的时机遇到贵人相助，该是何其难得的幸事。这世上的人能有几个可以遇到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瑄王可要三思，把握机会啊！”
云旗静静听着，等皇后说完，他深深呼吸了一次，浊气呼出，他开了口：“皇后娘娘难道不知道，儿臣与太子一向交好，手足情深吗？今日娘娘说这番话，难道就不怕儿臣告到陛下面前，让娘娘的算盘落空吗？”
对方却是轻嗤了一声，其中的不屑意味显而易见。
“即便抛开兄弟情谊不谈，娘娘就那么笃定刚刚所说的话，一定是儿臣心中所想吗？若是儿臣从未存了这份心思，娘娘岂不是弄巧成拙，自讨没趣吗。”
听到这，皇后终于忍不住，笑了两声。
“瑄王以为本宫是那么愚蠢的人吗，若没有十足的把握，又怎会轻易与你说这番话呢？瑄王问本宫如何能确定本宫所说的就是你所想的，那本宫倒要问一问瑄王，难道你就没有为自己的将来做一做打算吗。”
“娘娘此言何意？”
皇后并没有转身面对云旗，而是保持着侧对他的姿势，依旧悠闲地摘着梅花。
“呵，瑄王不妨想一想，陛下的皇子不少，可堪大任的却屈指可数，太子没病倒前，瑄王或许感受不到多少皇子的嫉恨，那是因为太子的风头盖过了你。可今时不同往日，想必瑄王这段时间一定深有体会吧，自从太子病倒，你受过多少皇子的排挤和打压，你心里都清楚。”
“就算瑄王不为自己，也要为王妃考虑。本宫说句不该说的话，若是太子此劫难过，那必定是要重新册立储君的，到那时，诸皇子就会为了储君之位争个你死我活。瑄王想想，届时首当其冲的人会是谁呢？”
说着，皇后故意停顿了片刻，微微转头瞥了一眼云旗的脸色，果然越来越难看，皇后心里愈发得意，转过头又继续道。
“若是瑄王你的日子都不好过了，那王妃的日子又能好过到哪里去呢，更何况，王妃将来还会诞下子嗣，他们以后的日子又该怎么过呢？这些，都是需要瑄王你去思量的啊。”
此话一出，皇后满意地看到云旗脸色更加凝重，她明白，瑄王已经在逐渐动摇了。
以前皇后看不上瑄王，选择太子，就是觉得瑄王太过儿女情长，难成大事，没想到如今他这种性子反而成了皇后掌控他的最好利器！
眼见云旗陷入了沉默，皇后觉得时候差不多了，便扬了手里的残花，抽出手帕擦净双手，再慢慢叠好，将它塞入袖中。
“不知瑄王考虑得如何了？”
云旗缄默了一阵，缓缓抬起头来，眼底一片阴沉，说出的话带着一丝寒意：“即便我听从娘娘之意，娘娘又能给我什么承诺呢？我总要看到娘娘的诚意才是。”
看到云旗开始松口了，皇后心里甚是得意，面上却是一派稳重。
她作出结盟的姿态，郑重道：“只要瑄王答应本宫，无论将来局势如何，都要保本宫子女一世平安富贵，本宫就向你保证，必定为你铲除一切障碍。待到大计功成，你就会是下一任的太子，也会是未来的襄国天子！”
皇后特意咬重了“太子”和“天子”这两个字的音，她想提醒云旗，这两样东西，只有她能给！
谈到这里，云旗已经彻底摸清了皇后的心思。
她这个算盘倒是打得挺响，借刀杀人也玩得十分娴熟，不枉费她身为一国之母的心计。只是，她找错了人……
“呵呵，皇后娘娘这般胸有成竹，倒是让儿臣很好奇，您成事的把握是什么？”
云旗的语气已经没有刚刚那么冷漠，反而多了一丝妥协的味道，皇后自然捕捉到了这个细节。
她微微仰头，朝远处呵出一口浊气，缓缓道：“瑄王也知道，本宫娘家虽然日渐式微，但朝中的声名还是在的，再者有瑄王的支持，朝中的局面本宫自然不用担心。至于陛下那边……”
“陛下待本宫虽不如从前，但本宫始终还是一国之母，若是有本宫出面拥护，陛下也不能太驳本宫的情面。再说了，本宫与瑄王如今是一条船上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等到瑄王成了太子，自然会与本宫一同谋划这最后几步，届时便是让陛下退位让贤，也并非不可能。”
这话让云旗皱了皱眉头。
“如今诸事未定，皇后娘娘怎就一口咬定儿臣与您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呢？娘娘还是不要把话说得太满——”
话还没说完，皇后就突然转头打断云旗：“瑄，王，妃！”
云旗瞬间就明白了皇后的意思，她这是要拿卿卿的性命来威胁自己！
“你要挟本王？”
云旗显然被激怒了，他攥紧拳头，全身都紧绷起来，眼神凌厉直盯着皇后，语气里满是阴戾。
显然他这样失态是很不稳妥的，但这样的结果却是皇后最想看到的。
她猜得没错，瑄王十分看重瑄王妃，只要她掌控了瑄王妃，就等于掌控住瑄王，有瑄王妃在手，皇后就不用担心瑄王会脱离自己的掌控。
于是，皇后看着怒意横生的云旗，露出了胜券在握的微笑，就是这个动作，让云旗蔫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