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新单于
部族处处还挂着大红喜色,与单于包帐里传出的悲恸格格不入。
阏氏匆匆而来,抓紧了他的胳膊,她神色严肃慌张,甚至都没注意到,她儿子身上穿的是仆从的衣服。
“儿啊,你刚完婚,你父王就薨了,部族上下该怎么说?你父王在时,娘亲还能在你父王耳边说上两句,还有个人替我们娘俩撑腰,如今,你父王走了,你我娘两个势单力薄的,可怎么是好。”
呼延赫总觉得父王死的蹊跷,但事已至此,呼延赫几乎一夜成熟,他握紧了母亲的手,沉稳道:“娘亲别慌,一切都有我在。”
可毕竟是初挑大梁,遇到这么棘手的事情,呼延赫思索再三,还是打开了周承颐留给他的锦囊。
寥寥数语,却给他指了明路。
事实上,单于早就病重,身体更是一日不如一日,单于一死,就需要推举新单于来主持大局,不管是从单于的意思,还是部族里族人的心思,呼延赫都是新单于的不二人选。
一直蛰伏的呼延百里便再也坐不住了,几次动手不成,眼看着呼延赫完婚,他干脆也一不做二不休,提前帮父亲解决了痛苦。
父亲死于呼延赫完婚之时,本就不吉,只要再加上些蛊惑人心的话来,他呼延百里上位,并不是不可能的事。
呼延赫盯着那张纸上简单的分析,他实没想到,汉人王爷能把他们的部族分析的那么透彻。
风言风语眼看着就要从父王的包帐溢出,呼延赫看着周承颐写在后面的话,握了握拳后,直走进了父王的包帐。
包帐里已站满了部族里有声望的人,他才刚一进去,呼延百里便通红着一双眼睛从单于跟前站起“呼延赫!枉费父王平日那么疼你,你明知道,父王不同意你与那个汉人女子的婚事,还执意要娶,父王定是因为这事,急火攻心,这才……”
他说着说着,脸上,眸子里,全是汹涌恨意,若不是有这么多人都在,他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手刃了这个他一向都不待见的弟弟。
心思摆到了明面,呼延赫也不再将他当成那个憨厚老实的大哥, 他环视一周,抬高了音调:“父王若真是因为我与那汉人姑娘结亲不痛快,我呼延赫便是立刻就死了,也心甘情愿,只是,大哥,你就那么确定,父王是真的被我给气死的?”
他盯着他,眸子里,是丝毫不见慌乱的镇定。
呼延赫低声吩咐了身边的小随从几句,接着道:“大哥想杀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逮着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当然是要不遗余力的往我身上泼这个脏水。”
呼延百里脸色一变:“你胡说些什么?”
呼延赫唇角笑意更深,恰好小随从自外头进来,恭敬的将手中的布包,递到了呼延赫手中。
他不紧不慢的拆开布包,里头是一把带血的刀,还有一支羽箭。
目光触及到这些东西,呼延百里瞳孔顿时缩了一缩,但旋即,他便放松, 两次行凶,一次夜黑风高,第二次是在万马纵横奔腾的赛场,谁会知道,那把箭是他放的?
“呼延赫!你害死父王,还想栽赃陷害于我,部族里出了你这等阴险狡诈之辈,简直是整个部族的耻辱!”
他提起手边的长枪就要直指呼延赫,呼延赫却气定神闲的盯住他:“怎么,哥哥心虚了?”
呼延百里的长枪就要刺到跟前,贺兰山一把长枪挑了呼延百里,沉声道:“单于刚闭眼,如何想看到你们兄弟二人短兵相接!”
呼延赫看一眼贺兰山,将那支羽箭高高举起:“贺兰叔,这便是当日射杀了孩儿的那支羽箭,孩儿就是不忍兄弟反目,才什么都没跟大哥计较,如今,大哥逼我至此,孩儿也是没有办法。”
他紧紧盯着呼延百里,冷着声提醒:“大哥,你可还记得,每支羽箭贱尾都刻了自己的名字?”
“怎么,上面写了我呼延百里的名字?”
早在赛马开始之前,他就已经叫人擦去了羽箭上的名字,他们以为,他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呼延赫笑了笑:“当然,大哥早就想我死了,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可是大哥,你或许该想到,除了你,没人会把名字刻意擦去呢?”
呼延百里变了变脸:“弟弟倒是越发会颠倒黑白了,连没名字的羽箭都妄图往我身上栽赃。”
“是不是栽赃,大哥,你的箭筒,还在你的包帐之中吧?”
拿来一看便知。
“来人,去大哥包帐寻了大哥的箭筒过来。”
话音落下,呼延百里的脸色赫然白了,从赛马,到呼延赫受伤,再到呼延赫大婚,单于薨,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密,太快,他只顾着将呼延赫置于死地了,谁还能想起来箭筒被他放在了什么地方。
赛马打靶,是多少汉子求都求不来的荣耀,若非心怀鬼胎,谁会把象征着荣誉的羽箭,划去自己的名字?
呼延百里慌乱了,大叫着不准人去他的包帐,等他掀起包帐厚重的帘子,这才意识到,他此时这个行为举止,已经是完全默认了他谋杀呼延赫这个罪名。
呼延百里咬咬牙,到了这个份上,他一不做,二不休,转身看着包帐里的人:“我呼延百里也是血气方刚的汉子,不想跟在呼延赫手底下的,跟我走!”
无人应声。
呼延赫彻底冷了脸:“来人,将呼延百里关进牢帐,等父王入土为安,再待发落!”
他一字一句,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原本无忧无虑的世子,竟像在一夜之间,成了大人,初次显出单于的风范。
呼延百里被带下去后,呼延赫道:“父王虽不是因为我迎娶汉人女子才薨,但我深知,父王始终希望我娶的是部族中的女子,我一时糊涂,贪图一时新鲜,娶了那汉人女子,是我不对,自今日起,我与那汉人女子一刀两断,再无瓜葛,至于如何发落……”
呼延赫眼神在包帐里逡巡一圈,淡淡道:“单于刚刚薨逝,部族补给不稳,实在不宜再与汉人开战,择日,便将人送回汉地吧,大家意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