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忘了
顾星辰微愣片刻，随即道：“不用。”
少年却不由分说，胳膊伸到她嘴边：“快点，狼随时有可能追上来。”
顾星辰也不再看他，尖刀划过皮肉，撕心裂肺的疼痛，几乎使她全身都颤抖起来。
额头冷汗岑岑，顾星辰几乎要咬碎了后牙，少年急了，突然道：“你是不是想让我急死？”
愣神之间，顾星辰放松了那么一刻。
接着，少年飞快撬开她的唇齿，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的胳膊放到了她嘴里。
顾星辰看他，少年一双眼睛隐忍又心疼：“快点！”
狼嚎声仿佛近在耳边，顾星辰加快了动作，被狼咬过的烂肉剔除干净，她越疼，不由自主的便咬的越深。
从始至终，少年没有吭过一声。
终于，伤口清理干净，她给自己撒上止血的药粉，又将伤口包好，顾星辰松了口，她哑着声道：“好了。”
少年胳膊上，牙印深深，带着深深的血痕。
他赶紧将她背起来，一路往北而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墨问尘说的山洞到了。
说是山洞，就是一个可以容纳三两人的天然石窑，少年将她放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关切道：“你感觉怎么样？”
听着他的声音，顾星辰仿佛透过他，看到了另一个人。
她冷了声音：“我没事。刚才，谢谢你。”
少年紧张的神情，终于稍稍松懈。
八月的天，平阳城的夜尚且寒凉，山风一过，顾星辰更是冷的打了个激灵。
刚才她疼出了一身冷汗，这会儿风又吹过，汗湿的衣服黏在身上，宛如在寒风里披了生铁。
少年想过来，顾星辰警惕疏离道：“你要干嘛？”
他想抱她。
少年停了步子，片刻后，他脱下了自己的衣服，递到了她跟前。
顾星辰没接：“不用。”
少年朝她走了一步：“穿我的衣服，或者，我过去抱着你。”
顾星辰看他不想开玩笑的样子，犹疑片刻，还是拿过了衣服。
狼群没在追来。
少年捡了些干柴，在石窑里生了篝火。
火苗渐暖，顾星辰脚踝处的伤，也没有那么疼了。
眼神触及到他露出的，胳膊上被她咬处的伤痕，顾星辰忽而笑了：“你知不知道，如果我死了，你被我这么咬，也可能活不成？”
这个时代，可没有狂犬疫苗可以打。
少年无所谓的耸耸肩膀，活不成，便不活。
顾星辰来了兴趣，之前他在医馆醒来，满眼都是警惕，分明是很惜命的样子，这会儿，怎么又这么坦荡了？
难道是觉得她在吓唬他？
顾星辰给他科普，狂犬病致死率有多高，他们现在很可能都感染了，或许过不久，就会怕风，恐水，接着，很痛苦的死去。
少年听完，脸上全是坦然和赤城：“我只认识你一个，你死了，我活着也不知道该去哪儿，不如，就跟着你一起好了。”
好家伙。
活着要跟着，死了也要跟？
顾星辰打量他半晌，试探着道：“你喜欢男人？爱上我了？”
少年脸上闪过震惊，接着极力隐忍了笑意：“我喜欢姑娘。”
顾星辰稍稍心安。
一路走，一路吸引些莫名其妙的累赘。
先是司盼盼，这又来了个……
“你叫什么名字呀？”
顾星辰问。
少年一双眼睛溢满清澈，摇头。
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过，他问：“小公子，你叫什么？”
“我叫——王翠花。”
话音未落，顾星辰已经明显的看到了少年脸上的惊讶，接着，是努力憋住的唇角。
顾星辰早就习惯了这个名字给她带来的嘲笑，大度道：“想笑就笑吧。”
毕竟，谁规定男人就不能叫王翠花了。
少年薄唇微扬，温声道：“你叫王翠花，那我，就叫李铁柱好了。”
“噗——哈哈哈。”
饶是脚踝处钻心的疼，顾星辰还是没忍住。
而且，她现在终于理解了为什么大家会对她顶着王翠花这个名字的反应这么大。
对面的少年，凤眼狭长，鼻梁高挺，十足十的贵族公子哥儿，这么一个英俊少年，叫李铁柱……
反差感强烈到，她甚至都想不出，公子哥儿拉牛下地是什么样子。
笑了好一会儿，迎上少年一直温暖的眸子，顾星辰忽然沉默下来。
少年感觉到她情绪变化，关切道：“又疼起来了吗？”
他的声音和那个人太像了。
顾星辰总是容易在他身上看到周承颐的影子。
莫名厌烦。
顾星辰指着最边上的石头：“你去那边。”
少年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过去。
夜色深沉。
谁都没有说话，只有篝火偶尔发出燃烧的噼啪声。
“翠花，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
寂静中，少年这句话，显得格外突兀。
顾星辰不想理他，但长夜漫漫，她疼的几乎没办法考虑其他，她想，或许，少年这么问，是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
“忘了。”
“跟我，一样吗？”
脑袋受伤，失去记忆。
顾星辰摇头，昏暗的火光中，她的脸看不真切，随着火苗晃动：“就是单纯的，不想记得。”
想忘记某件事，只有两个原因。
一个，时间太久远，无关紧要的小事，便都随着岁月的风消散了。
还有便是……
这段记忆非常痛苦，与其痛苦，不如淡忘。
看来，这段感情，她曾经非常痛苦过。
少年很识趣的没有再问，只是轻柔的唱起了她没听过的歌谣。
月亮隐去了，夜风消散了，心上的姑娘啊，你等等我，前方路漫漫，马蹄声悠扬，心上的姑娘啊，你要归乡。
歌声悠长轻柔，顾星辰伴着疼痛，竟也渐渐沉入梦乡。
她又做梦了。
梦里，她身处荒城，遍地都是尸体，狼群撕咬着， 她明明站在高处，却仿佛能对那些疼痛感同身受。
接着，荒城起了火。
火舌舔遍城中每一寸土地，烈火熊熊，扑面而来的烧灼感几乎让人窒息，顾星辰逃无可逃，却又在难以忍受的一瞬，下起了雨。
雨水接触到皮肤的瞬间，结了冰，她又如置身冰天雪地，冷的她缩成了一团。
少年眼看着她痛苦的扭曲着，精致的五官都皱到一起，整个人也如受了伤的动物，缩成小小的一个。
没有犹豫，他走过去，将她拥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