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入宫
她真是昏了头！
明明知道他身份敏感，自己只是顶了一个晋王妃的头衔都不敢轻易抛头露面，他可是实实在在的王爷！
顾星辰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
她悄悄走到医馆门口，天色暗淡，只有马车前一盏孤灯摇曳，小药童从里头出来，拿着簿子问询：“咱们医馆还没个名头，我们想了几个，您看，哪个比较好？”
顾星辰心思全被周承颐牵引着，他上了轿子，墨色衣角从马车上拂过，然后马蹄声起，连那点墨色也看不到了。
顾星辰随口答：“就叫，墨医阁好了。”
小药童点头：“好。”
京城四月，入夜虽不似冬日寒凉，凉风吹在身上，也叫人瑟缩。
宫里当差已久的老太监拿了一件外衣给天子披上，恭敬道：“皇上，这么晚，您就别跟皇后娘娘在这儿怄气了，仔细了圣体。”
周闻尧脸上全是未消散的愠意。
从曾府回来，她就拒绝见他，哪怕是他亲自到了永安宫，她都避之不见。
自穿上这身明黄，周闻尧已经很久都没有体会过被人这样抗拒是什么滋味。
她，当真不怕惹怒了他。
这么多年，她在意的只有晋王，只有以周承颐要挟，她对他的态度才会稍稍缓和。
他习惯性的想用晋王威胁，看到那扇紧闭的房门，却突然觉得无味。
以前，他只要她在他身边，心在哪儿都是无所谓的事，可如今，夜风习习，凉意阵阵，他忽然明白，战功赫赫又如何，君临天下又怎样？
他不过也只是一个渴望心爱之人能真心爱他的普通男子罢了。
周闻尧看一眼身后亮着的那盏昏黄的宫灯，良久，终是叹气：“晋王到了么？”
“回皇上，晋王已在南书房恭候。”
周闻尧点头，抬步往南书房而去。
文墨香伴着似有若无的药香在书房里流淌，周承颐静静的站在那里，心思渐明，难怪皇帝近来着急对他下手，铁骨铮铮的帝王，如今也身体抱恙，就要熬不住了。
闻朝初立，他是天子兄长周闻声唯一的子嗣，周闻尧要成为仁义明君，明面上，自然不能对他痛下杀手。
他抱着药罐子，病了这些年，他便也容忍他这些年。
难道是，帝王终于卸下伪装，要将他斩杀在这儿？
周承颐握了握拳头，在这守卫森严的深宫里，他还真不一定有把握能活着出去。
门从身后打开，周承颐转身跪地，规规矩矩的行了个君臣之礼。
周闻尧脸上是慈爱的笑意：“没外人，承颐不必多礼。”
“是，皇叔。”
周闻尧走到书案后坐下，方寸之间，他与他咫尺之距，他身边环绕那么多皇子，却从没有一个如周承颐这般心思玲珑的。
若他是自己与曾晓棠的儿子，该有多好。
周闻尧出神片刻，才出声道：“朕听闻，你今日在一个医馆门口站了半日？”
周闻尧微愣，似乎没想到皇上招他进宫，是为这事，但还是回道：“是。”
“你是皇家子弟，在医馆门口做那种事，有伤皇家尊严，以后再别去了。”
“儿臣明白。”
“嗯，没什么事，你就回去吧。”
周承颐心头疑惑更甚，皇帝要见他，就为了叮嘱这么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他想不通，但还是恭敬道：“儿臣告退。”
走到门口，周闻尧漫不经心道：“你从小跟着皇后长大，没什么事就进宫看看皇后，她时常也挂念着你呢。”
“是。”
周承颐恍然大悟。
这才是皇帝召见的真正目的。
皇后曾晓棠是将军府的人，他不知道皇帝给曾颂言下了怎样的秘密任务，但皇上已经开始为她铺路了。
南书房的门缓缓关上。
待周承颐走远，周闻尧才难以抑制的咳嗽起来，他喘息了好半晌，胸口那难以忍受的窒息感终于稍稍缓解。
陈公公上前来，一边为他顺气，一边道：“皇上，您是万乘之尊，万不可有半分闪失，老奴这就去宣太医。”
说着，陈公公就要喊小太监上来伺候，周闻尧摆手道：“不必了。”
他的身体他自己知道。
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只是，想到皇后他就气闷，他就是要紧锣密鼓，悄无声息的解决掉晋王，顾太傅之女不行，就再换一个人。
可皇后那副态度……
罢了，他又不是只剩这一两日的光景，给曾颂言指婚这事， 还是稍稍放放吧。
不过……
周闻尧沉吟片刻，吩咐道：“陈公公，传朕旨意，叫司无心去王府周边盯着，一旦发现可疑人物，杀无赦。”
他就是要告诉她，他爱她，所以舍不得动她一分一毫，但，这天下终是他的，他说了算。
她可以派人力保晋王，那么，他也可以除掉她的保护。
周闻尧起身，瞬间的眩晕让他由不住扶住了桌子。
陈公公急忙上前搀扶，他犹豫再三，还是开口：“皇上，老奴斗胆，听闻钦天监近日正在潜心研制可延年益寿的丹药，前些日子，老奴偶然遇见监正左逢源，他说，已颇有成效，老奴贱躯，愿意为皇上试药。”
他向来不信鬼神，戎马半生，又坐上这把龙椅，凭的是他一身的本事，可，这世间若真有此等奇药，他又何妨一试？
“朕知道了。”
周承颐归来已是半夜。
长街安静，晋王府门头两盏大红灯笼随着夜风摇晃，等在门口的人儿在红色光影里明明暗暗，看不真切样子。
周承颐下了马车， 看到她等在风口里，立时就要脱掉外衣给她披上，顾星辰却一把扑进了他的怀中。
胸口濡湿，周承颐将她环抱住，低声道：“怎么了？大半夜，不在房间里乖乖休息，跑到这风口里来做什么？”
顾星辰只是紧紧抱着他，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她相信，眼前的人是真切的，温热的。
“我怕。”
是的，她害怕。
从他坐上马车离开， 她的心就悬在心口，一直没放下过。
她只道古代的姑娘们可怜，没有一个像样的医疗环境，她想当悬壶济世的医生，想让那些被疾病的困扰的姑娘得到救赎。
理想的火苗，几乎将她的理智烧干净，她竟让他在医馆门口露面，还招摇了一个下午。
在她明知道，皇帝对他藏了杀心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