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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七十八、余 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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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去云南去?”席明月惶恐的看着眼前的丈夫,“你打定主意了?”贾连城从衙门回来就让她收拾行李,说是要到云南上任,惊得席明月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从原先的宅子里搬出来后,贾连城只租了个一进的小院儿,该卖的仆从也都卖了个干净,如今也就姜嬷嬷跟在温氏身边,而席明月也只有个小丫头帮着带带孩子,这样的日子甚至比在席家时还苦。

    “你快些准备吧,”贾连城将一张身契扔给席明月,“这是你的奴藉,你不是一心想做我的正妻么?如今逐了你的心意,这一世,咱们再也不分开~”

    “你什么意思?你去找了叶睐娘?”看着贾连城冰冷的表情,席明月心里一哆嗦,情不自禁的搂紧女儿,她一直以来盼的不就是这个么?可为什么这么害怕?“婆婆不会答应的,她不会走~”

    “那不是你该操心的事,”贾连城站直身来,“我已经跟宁大人求了外放边关,又求了大伯,收拾好东西咱们到云南去。”他听到叶睐娘与李琎定亲的事后就去见了叶睐娘,结果根本就没有见到人,周炳只是将那纸身契交给了他,如今,自己与叶睐娘真正成了陌路,曾经那点隐隐的希望完全的化成了灰烬。

    “什么时候能够回来?”席明月的话还没有问完,已经眼睁睁看着丈夫挑帘出去,原想着她安心与他过日子,又看着他卖了紫薇,席明月以为自己的好日子就要来了,甚至还在憧憬有朝一日贾连城能够重整旗鼓,他们一家能过上以前的日子,可现在,一辆破车,一车行李,跟着他远赴千里之外的蛮荒之地,这就是她谋求一生的结局?

    “我不走,我死也不走,”温氏听完贾连城的话也是一通大哭,“我都这把年纪了,你叫娘死在外面么?你这个不孝子,若不是你,你去,你去跪,去求,把睐娘给我请回来,去啊,你这个没出息的,比你爹还不如的东西~”

    每次都是这样,又开始了,贾连城烦躁的在屋里踱步,“她已经又订亲了,四月就要再嫁,”贾连城甩帘出去,“你不是嫌她命不好会克夫么?现在又让我去接?”

    “什么?那女人再嫁了?”温氏被打了鸡血一般,追到门外,“嫁的谁家?”竟然再嫁了,“呸,她一个被休离的妇人,能有人娶她?!”没有什么比叶睐娘倒霉更眼让温氏开心的了,对,她一定是日子过不下去了,娘家本来就不让她回家住,一个女人在外面,还成天做生意,能有什么好下场。

    “太太,”姜嬷嬷扶了温氏,小声道,“这次叶娘子嫁的是个四品官儿,虽说是个填房,但那头听说还是高门第,前头也没有子女。”叶睐娘在贾家时对下人都很不错,就连姜嬷嬷也亏得她,家里才比现在宽裕,现在姜氏夫妇盘算着,怎么着才能跟贾连城告个老,不再跟着到云南那边偏远的地界儿去受罪。

    “什么?嫁了个四品官儿?”温氏颓然倚在姜嬷嬷身上,“你说,我这是什么命啊,”说着嚎哭起来,这一生,她就没有过得顺过,“好不容易摊个媳妇,还让那不要脸的搅家精儿给搅和没了!”

    贾连城被母亲哭得头疼,在院子里困兽般的转着,可外面无论走到哪里,他似乎都能感觉到大家的讥笑和白眼,尤其是在听说叶睐娘与李琎定亲的事后,他想过去大闹一场,想痛骂叶睐娘水性杨花,想告诉世人李琎拆散他们夫妻,可是他没有一点胆子,是的,他连去闹,去骂,去抱怨的胆量都没有,初得时的欣喜若狂,拥有后的心安理得,在每天晚上舔舐失去时痛苦的时候变得那么刻骨明晰,每天每夜,他都被一把叫悔之莫及的刀深深的扎在心上,或许远远的离开,才能将这种痛苦忘记。

    “你若真不想到云南去,我也不勉强,”贾连城回头看着哭得可怜的母亲,“明天我送你到碧娘那里去,待以后我回来了,再去接你。”

    贾莲碧的名声自叶睐娘走时就坏的一塌糊涂,尤其是被夫家退婚照还传出她不能生育的闲言来,这亲事上让贾连城母子彻底犯了难,贾夫人牛氏更是到族里哭诉,扬言与四房再不来往,也是在贾宛梅嫁后,贾连城觉得妹妹的婚事再不能拖延,才勉强同意了温家保的一桩亲事,将贾莲碧说与一个商户做了继室,那商户倒是家底殷实,看中的不过是贾连城这个大舅兄在兵马司行走,加之贾莲碧容貌美丽,不能生育反而不敢苛待前面的子女,因此倒是花了不小的一笔聘礼,将贾莲碧迎了回去。

    “那怎么成?你妹妹的日子也不好过,你将我送过去,不是给她添堵么?”自己女儿是个什么德性温氏再没那么清楚了,嫁过去不到半年,成日不是哭哭啼啼的找自己诉苦,就是来找哥哥申冤,而那个女婿,也不是什么好脾性的,商户出身,尤其悭吝,一个铜板恨不得掰成两半花,才一进门,就将女儿的嫁妆全部收走了,说是要还筹聘礼时欠下的账,自己要是过去跟着女儿白吃饭,还不知道有什么样的日子等着自己,还不如跟着儿子,料那席明月也不敢对自己怎么样。

    张氏喜滋滋的看着李家送来的聘礼单子,自己侄女儿是过去做继室,张氏以为有个三十二抬就顶了天了,谁想到煊煊赫赫六十四抬聘礼塞的手插不进,愣是将张氏给震的半天没缓过神来,待到无人之时,则又对着叶书夏哭了一场,李府这么下血本的求娶,可不正是证明了空闻寺那老和尚所言不虚么?

    “你看看这些,”张氏抹了一把眼泪儿,“我现在都没脸见睐娘了。”

    叶书夏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这聘礼齐整,妹妹嫁过去也没有敢看低了,“低头娶媳妇,这是李家的诚意,娘,你也莫要多想,我不是说了么,当年在开封,睐娘可是被大相国寺方丈亲自接见过的,”叶书夏得意的一笑,自己也够聪明的,当年与妹妹在相国寺合奏的事情竟然被她给想了起来,“能被方丈大师接见的,必是福泽深厚的人,您还有什么担心的?”

    这事儿张氏当年也是知道的,因为女儿和侄女露了脸,当时张氏还很是得意了一番,“你说的也是,那空闻寺的了尘,也高明不过空晦大师吧?”

    叶书夏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这不,咱们把这话一放出去,李家那态度,”想起齐氏看叶睐娘的眼神,叶书夏掩口一笑,“咱们只要将睐娘的嫁妆给置备齐了,以后何愁妹妹没有好日子过?”

    说起叶睐娘的嫁妆,张氏一下子来了精神,“哼,真是此一时彼一时,你看你那舅母,成箱的布料给咱们往家里送,若不是有些市面上不好寻,我都想赌气不要了。”

    “舅母不是替你分忧么?再说了,她家里也不缺这个,”如今张延用从穷工部调任了吏部侍郎,整个张家面貌都焕然一新,想到这个叶书夏也是心情舒畅,“你可莫要因为侄女高嫁就给舅母面子看,咱们用得着舅舅的时候多着呢,想想你女婿吧~”

    你以为我傻啊?张氏哪里会拎不清这其中的关系,这十几年她受兄嫂的照拂又何曾少了?“我不就这么一说么?只要你哥哥平平安安,恩荫能顺利下来,女婿以后顺风顺水,你在张家也能挺腰抬头,睐娘又有了好归宿,我是什么心都不再操了。”

    说到这里,张氏还是意犹味尽,“我不过抱怨一下,若不是睐娘定了李府,她再好能大方到这个地步?”谁和东西有仇?当年叶睐娘出嫁谭氏送的是什么?比寻常亲戚厚不了多少,如今,赶上她嫁女儿了,为的是什么?张家几代都在官场打滚,一步步苦读上来,哪个不用了二三十年的时间,像李琎这样年纪轻轻就做到封疆大吏的,根本没有,这也是张延用一家对这次婚事格外用心的初衷,毕竟这官场,姻亲也是一条好用的路。

    叶睐娘也在秋水居整理她的家底儿,这下好了,许多见不得天日的东西倒是可以以嫁妆的面目出现,彻底成为自己的合法财产,叶睐娘看着那摞单子,只是没有想到,李琎会让碧波悄悄与自己送了这许多,光铺子竟然又有五间,这都是他什么时候置下的?还有开封的百倾良田?他准备老了回到开封养老?宅子都置下了?现在可好,全成了自己的陪嫁,加上自己那些压箱的银票,自己在洛阳的田庄,铺面,自己比个公侯家的小姐也差不到哪儿去了。

    “这都是以行送来的?”张氏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手里的单子,还有这样的?夫家提前将嫁妆备好了?“这不行,这传出去叶家别做人了,”张氏摇摇头,示意叶睐娘安心,“你的嫁妆先前家具物件是不能再用的,幸好你表嫂家就在南边,已经在那边装船了,”其他的琐碎,大部分首饰张氏已经将请了天宝阁熔了再打,庄子铺子的侄女现成都有,说实在的,她已经很感激这个能干的侄女儿了,这满满六十四抬的嫁妆,竟然不需要她再出多少,“若是不行,添妆银咱们再加,但李家的东西咱们是万万不能要的。”

    “娘,你该添的自然不能少,”叶书夏冲苏璃一笑,这绣品首饰摆设器物,几乎都是苏璃在一手置办,看她准备的欢欢喜喜全无怨色,叶书夏对这个弟媳也是完全满意,“只是你不想想,以行可是将这些东西悄悄送来的,这里头的用意?李家可不是他一个儿子。”

    “不是早分家了么?难道那个姨娘生的还能生出什么幺蛾子来?”张氏陡然收了口,李家姨娘的手段心机她从齐氏口里也没有少听过,想来李琎也是有所防备,“可这也太,”太多了些,嫁两个女儿也尽够了,她那边还准备了二千两银子给侄女儿压箱。

    “就是让外人看看咱们叶家是怎么嫁女儿的,”叶书夏得意的一笑,“看谁还敢说什么?”

    苏璃则想的更多些,这个李琎年纪不大,竟然手里藏了这许多东西,不由她不担心,忍不住无人时提点叶睐娘,日子平安就好,平日里还要多劝劝李琎,引得叶睐娘笑个不停,这样单纯正直的女人,才会与哥哥那样心无杂念的男人相携一生,无怨无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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