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八章：倾诉
我没想到，印入眼帘的会是一座酒吧，并不在南京，但却和曾经的那里一模一样，因为我们曾经最快乐的时光就在那里度过的？
再之后，就再无快乐可言了，总是离离别别，生生死死，所以有时我回头想想，当初如果真听月华的话，什么也不管陪她去周游世界，或许……
不，没有如果，那样的我或许早已死在灰色手中了，连抵抗的余地都没有，连保护身边人的实力都没有，说到底，我走到这一步，获得如此强大的实力，运气是大多数，但也有很多是因为那永不放弃的坚持。
酒吧里人很多，出乎我的意料，一些没想到的面孔也出现了。
韶华在，孙芸和楚依涵也在，还有个佝偻着身形却笑容依旧的秦岚，他们的身后还跟着六个金童玉女般的少年，他们是……六个互撸娃？
我惊讶了，没想到连他们都长大了，一个个再不是吸着手指擦着鼻涕的呆萌，而是出落的亭亭玉立或英俊潇洒，一个个扑上前来挽住了我的胳膊，亲热的叫着李阳叔叔。
我真的很欣慰，虽然只是强笑着点了点头，因为心中的颤抖尚未平复。
“嗨，小帅哥！你竟没死？你真的回来了！”
不远处的吧台处，林羽琦笑呵呵的朝我使劲挥手，虽然换来了一双嫉妒的目光，等等！钟离雨嘉？我有些不明白他为何会在这。
不过……先不管，我只是点了点头，径自走向了月华。
月华没有变，一丁点儿都没有，依旧是那么娇媚动人，依旧一看到我就激动的眼泛泪光，我却变了，我拼命压制才能让脸上的狰狞挤出一抹笑容。
记得段墨曾让我不要刻意装出冷酷狰狞的模样，可如今，我却变得连笑容都要刻意装出来，梦寐在心中叹息，她是最明白我变化的。
月华也明白，看到我脸色的瞬间，原本激动的表情就陡然一僵，上前一把抱住我道：“李阳你怎么了？脸色好难看，是不是受伤了？还是出了什么事？”
只有她看出了，除此之外，连孙芸和韶华都没发现我笑容下的苦涩。
“嗯，有些事想和你说，所以……”我挤出一抹歉意朝周围点了点头，再不多说，一把抱起月华朝包厢奔去。
“切，要不要急色成这样，也不多聊几句。”韶华抱怨，林羽琦也在抱怨，却换来了钟离雨嘉的瞪眼，小变态尴尬挠头，却又洋洋得意，他很喜欢这种有人为他吃醋的感觉。
说起来，钟离雨嘉的出现让我大跌眼镜，说起来，我曾第一次见到他，就感觉他是我对抗灰色的关键，之后曾因瑶光的出现而忽略了他，此刻再遇……
情况已经完全不同了，但我还是可以和他聊聊，那个决定，那个计划，他将是一个重要环节。
当然，在这之前我最需要的是一份倾诉，和月华，这依旧是压抑释放的一种方式。
月华原本也以为我有些急色，毕竟十八年……其实她也很希望得到一次释放，小脸红扑扑的，可她却发现我神色紧张的踏进包厢，紧闭大门，又移开了一张沙发抵住，绝不许任何人踏入半步。
那紧张感，那神色间的挣扎，月华越来越感觉不对了，一把抱住我问道：“李阳你到底怎么了？这十八年你去了哪，为何……”
“别说，什么都别说，听我说！”我紧紧拥着她坐在沙发上，手臂的力量极强，压迫的女人几乎无法呼吸，却又不忍推开我，直到……
“我杀了人，很多！有妖兽，有镜中一族，有尸妖，还有人类，我数不清杀了多少！”我声音发颤道，月华的脸色立刻一变，她不懂。
杀那些人的时候，甚至伤害轩辕凝芷的时候，我没有感觉么？不！我明显觉得心在颤抖，甚至在挣扎，可我却拼命的压下了，只是我压不住手的颤抖，才被刘晨晨发现的。
“这十八年，到底出了什么事？”月华泣声反问。
“好多事，我说不清，我只是……月华，如果我彻底变了，如果我做了你无法接受的事，你还会爱我么？”
这句话，我是鼓起勇气才说出口的，月华却答应的毫不犹豫，虽然她并不知道我接下来会说什么。
踏入表世界之后的事，我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她，包括救汪娜，包括杀掉西门若峰，包括用极其残忍的方式杀掉了那些挡住我步伐的人，那血腥场面连楚天都无法接受，甚至还有险些杀掉了轩辕凝芷的那次。
每说一句，月华的表情就变一分，却依旧点头，安慰我一切都是不得已的，一切都是……
“不是不得已的，这是我自己决定的。”我苦笑，又说回了镜中世界的经历。
那场在妖兽群中的收割生命，我竟在享受那杀戮的快乐，那时的我几乎疯狂了，只想着变强，只想着如何释放压力，那时的我，其实已有些思维混乱和心灵扭曲了。
但之后想想，我却又冷汗如雨，同时庆幸多亏有那次释放，否则当我踏回表世界时，我的心境依旧是疯狂的，那样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会做出何种事来。
所以，我明明知道不该，明明有梦寐提醒，却还是和翠花发生了关系，我要把那份疯狂彻底的发泄干净，才敢回到表世界去看看，否则的话……
如果没有那场发泄，司徒玖琳活不下来，轩辕凝芷也早就死了，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杀戮之心。
“你……和别的女人？”月华怔住了，这一次，她没有点头，没有再说依旧会爱我，我明白的，任何人都无法接受爱人的背叛，但我还是告诉了她。
很傻？很愚蠢？不，我只是不想瞒着她罢了，无论她最后是否会原谅我。
其实，月华的年代和我不同，她那时的很多偏远地区都没有施行一夫一妻制，所以月华才曾问过我是否愿意接受韶华，如果是她姐姐的话，她甘愿分出一些爱情。
但我和翠花不同，那不是爱，那是背叛……
月华没有办法接受这份背叛，即使她很想说原谅我，甚至她依旧爱极了我，却忍不住坐直了身子，她在发抖。
“李阳，你这十八年究竟经历了什么？先告诉我好不好？”月华涩声道，连她都开始无法接受我的变化。
至此，我才终于说出了黑洞中的折磨，也至此，月华的脸色才完全变了，因为那痛苦是无法想象的。
尸妖都知道剥下妖武有多痛苦，月华曾被罗天烬剥落六条尾脊，痛得几乎想要死去，那次经历对月华来说是宛若噩梦的，永远不想再经历，甚至不敢再想起。
而我，在这十八年中，一共被宇文剥落了多少次妖武？
但凡实力较强，都知道受伤后虽然可以再生，但却是一个非常难熬的过程，鲜血流干，身体撕裂，更连内脏都破碎，扑倒在血泊中苟延残喘，拼命凝聚哪怕一点妖力恢复。
那并不是像网游里一样，吃颗草药就瞬间回满血，继续去杀怪了，那是最最痛苦的煎熬，不信？切自己一刀试试，哪怕是轻轻一刀，一小道裂痕。
而我，在这十八年里，一共被宇文撕裂了多少次身体？
更有甚者，那不断吞噬不知名怪物，用身体去试毒，那胃被由内而外的融化，那因麻痹而数日无法动弹，连喘气都艰难，那因剧毒而数小时倒在地上抽搐，痛不欲生！
我的眼睛变成了银蓝色，这很漂亮，无论是月华还是韶华，连林羽琦看到都惊呆了，他差点就后悔自己和钟离雨嘉凑成了一对。
但这双银蓝色眼睛却并不美好，那其中包含了无尽的折磨，试想，一个人要受多少痛苦，才能改变瞳孔的颜色？
月华惊呆了，抚摸着我的眼眸，看着那深深的银蓝，她为之沉醉，却又为之心痛欲碎。
还有！那次杀掉那怪物，吞下那蛋的经历，其实才是我最大的折磨，当时我心情很爽快，因为终于有力量了，连表情都满是激动，但心底深处的苦涩，又有多少人知道？
我看不到那怪物眼中的哀求么？我体会不到那母性的伟大，只求我别伤害它的孩子……
不！我全部看在了眼里，可我必须硬下心肠，否则……
或许因为这件事，有很多人斥责我，说我残忍到了恶心，但请想想我不那么做的话，结果会怎样？我会死在宇文手中，一直被他折磨死，或是在他找到虫洞后，毫无抵抗力的被杀！
如果不那么做，我这一辈子都无法再回到表世界，无法再见到月华和汪娜，甚至！我无法解决表世界的混乱，无法杀掉西门若峰，无法逼迫轩辕凝芷关闭那道门。
反而回来的却是宇文，而且他会立刻毁掉表世界的一切！！
这才是我抛弃善良的原因，我仅仅是想活下去，想见见生死不明的亲人，想保护我心中最珍贵的家园罢了。
当我杀掉那怪物，当我扑进那蛋液中奋力吞噬的时候，我心中也痛，但那些斥责我的人，摸摸心问自己，他们在怜悯怪物的同时，却等于在对我说：李阳你去死吧，让宇文活下去，让宇文去毁掉整个世界吧。
这很可笑……
月华的手再次搂住了我，手在颤抖，心也在颤抖，她依旧无法原谅我的背叛，因为那就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女人的心底，她无法幻想我和另一个女人做那种事的场面，她会疯掉。
但同时，她体会到了我心中的苦涩，体会到了我必须发泄的原因，她原谅我了？不，谈不上原谅，她只是明白了我的苦衷罢了。
然而一个人有苦衷，就可以去做那些背叛的事么？不可以！但月华却不得不想，她等了我十八年，但她这十八年至少有汪娜陪伴，有姐姐依靠，有那些小伙伴可以帮着抒发哀伤。
我呢？陪着我的是宇文，是那日复一日永不间断的折磨……
月华的心好苦，忍不住开始吻我，甚至想要立刻和我疯狂一番，以此来洗去我身上其他女人的气味，可我却握住了她的小手，暂时的阻止了。
因为，现在才是真正倾诉的开始，之前只是诉苦，现在才是我告诉她心中决定的时刻！
我要杀戮，不断的，残酷到极点的杀戮，这不是发泄，而是我自己决定要这么做的！
“为何？”月华惊呆了。
“因为这世界混乱至此，善良已经无法拯救了，必须有一个人变成恶魔，用地狱的炼火去洗尽一切，去焚烧一切！”
“楚天做不到的，所以这十八年，他就像个白痴一样的毫无作为……”我恨声道。
其实我错了，楚天并非什么都没有做。
月华告诉我，楚天起初是无法对抗所有七御使的，他像个疯子一样的在喜马拉雅山苦练，而第一次和七御使决战，他败了，伤痕累累的逃了回来，因为……
七御使并非所有都会和楚天对抗，只有公孙齐史，赫连黎津，西门若峰，还有个疯狂杀戮的夏侯殇云！但他们的部下有多少？那一次，他们每人都带了近千名手下最精锐的灰色。
那天，楚天一vs四千！
他败得很彻底，险些没有活下来，但他却依旧没有放弃，依旧在拼，直到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数不清多少次以后，他终于一脚将夏侯殇云踩在了脚下。
可那次才是悲剧的真正开始，夏侯殇云叫嚣着告诉他，如果楚天敢乱来，他就屠城，甚至屠国，甚至将全世界的人类都变成尸妖！
甚至，那天夏侯殇云和西门若峰，抓了数万名无辜人类，逼他们跪在芝加哥街头，只要楚天敢出手，那些无辜全部会被瞬间杀害。
楚天惊呆了，于是，他又一次败了……
“我知道！”我点了点头，其实从我踏入表世界，看到那崩坏，看到楚天依旧没解决灰色时，我就已经想到原因了。
这白痴，虽然强的无可匹敌，却依旧想死守着心中的善良，依旧不愿意放弃那句只凭善恶，依旧不想伤害无辜。
可他这样做，等于在助长敌人的气焰，让这场混乱永远没有终止的那一天。
我呢？曾经的我和楚天一样，甚至我比他更天真，更想坚守本心，可我们必须有一个人放弃这想法，必须有一个人堕入地狱。
“我来吧，既然他做不到，那就由我来做吧，借着宇文对我的折磨，借着我本就变得冷酷和残忍的心。”我叹息道，这就是我真正的决定。
月华没回答，只是紧紧抱着我，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她知道我并不是想要变成这样的，而是不得不变，就像我说的，善良已经无法拯救这世界了。
那天，当我踏出包厢，楚天已经回来了，一把拽住我，想和我好好聊聊，想问问我为何变成了这样，可我却冷冷甩开了他的手。
“我和你没什么可聊的，白痴，十八年来毫无作为的蠢货，以后的事不用你了，我来就好！”我森然道，楚天目瞪口呆。
“为何？李阳你为何不把这想法告诉楚天？”在包厢里时，月华曾泣声问过我。
“因为他是我兄弟，最好的……所以我们俩，只要一个人抛弃善良就够了，同时我们俩，终归要有一个坚持曾经的理想。”我如是说。
“爸爸，你怎么变成了这样！”汪娜哭吼道，她无法接受，可我却根本不理睬她的哭泣，只是冷冷把她推到了一旁。
“你连汪娜都不想告诉？”月华也曾如此问过。
“嗯，我一直教她如何做个好人来着，为此耗费无数心血，所以，我不能再教她如何做一个混蛋。”
“是我将她捧上天堂，变得宛如天使，所以，我不能再将她拖进地狱……”我如是说。
月华哭了，她知道我下定决心的那一刻有多痛苦，也知道我以后将面对的会是……
“想要救赎，就先要背弃善良，甚至背弃整个世界，说起来这还是那家伙教我的，我的老师。”我幽幽叹息道。
罹天辰，我依旧将他视为老师，虽然我从没想过会和他走上同一条路。
然而，他的背弃只是因为要救韶华，我呢？要救的很多，所以我要背弃的也很多，比他更多更彻底。
同时，我这些想法没有告诉任何人，因为我不想那些朋友和伙伴陪我一起身负骂名，陪我一起堕入地狱，我只有一个要求。
“月华，不管结果如何，我只求你能陪着我，永远支持我。”我哀求道，月华用力点头。
“但……如果你真的受不了我的话，离开也无妨，我不会怪你的。”我又是一声叹息，因为接下来要做的事，可能连我自己都受不了自己，以前的那些残酷只是小儿科罢了。
“不会，永远不会！”月华紧紧搂着我，温柔的吻去了我眼角泪痕，同时这泪水是最后一次，从今天开始，我李阳不会再哭了，我李阳会变成一个没有泪水的男人。
直到，我最终结束这一切，永永远远的结束，无论是灰色还是尸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