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章 西夏质子
西周兴平六年,西周王屹大破西夏王城,西夏王交质子于西周以表忠诚,换得两国交好。
兵败的西夏新王迟宫稷,没有承袭其父亲开国皇帝的武力值,亦没有像他的名字一样永葆社稷安定,打了败仗,仓仓皇皇逃回国去,赶快筹备向西周进献质子的事宜去了。
只是,挑来挑去,没有一个皇子愿意,毕竟约是有去无回的。
最后还是身边人提醒,他才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庶弟叫迟宫烈,是废妃之子,实在是合适。只是眼下他养在沈太妃身边,到底还得是问一问的。
“我愿意。”八岁的孩子目光清凌凌的望着一个衣着简朴的女人。
这孩子衣衫不似别的皇子一样华丽,反而是洗的发白,也有些寒酸。
由此可见,这母子过得并不算宽裕,宫里向来是皇恩大如天,没有帝王眷爱,谁能舒坦!
“你愿意?”那女人只是重复他的话,有些不可置信。
身为先皇的妃嫔,沈云翳自然知道母凭子贵的道理,可是她和这个毫无血缘的儿子,谁也不能依仗谁,只能是在这深宫里搭个伴。
她是先皇的后妃,也是西夏属国的公主,刚刚嫁过来不过几年,先皇驾崩,自己就成了寡妇。
若不是先皇死前命令后妃不得殉葬,她早就死在自己的二十岁了。
至于这个白捡的儿子,那也是可怜他。毕竟他母亲惹怒先皇被赐死,加之他的“赤瞳”被认为是不祥之兆,谁人愿意亲近?
可沈云翳却是动了恻隐之心,毕竟这偌大的王宫,自己何尝不是无依无靠,自母国被先帝所灭,谁又把自己当公主呢?谁又愿意亲近自己呢?
迟宫烈八岁,沈云翳也养了他八年,她以为这个孩子不苟言笑,更不轻易言说。可如今,竟然面对新帝迟宫稷的下旨,竟然是,明明白白说自己愿意?!
她不由得急了,虽然不是亲生,可八年养育又怎么没有感情?可以说这孩子就是她除了养女长宁之外,唯一的一点盼头了。
“你知不知道有多凶险,你知不知道,有去无回!”沈云翳向来是严母,迎着迟宫烈的赤瞳,呵责起来。
“知道,只是在何处也无差别。”沈云翳没想到,他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这是一个八岁的孩子吗?
沈云翳以为,这个养子总归对自己是有感情的,可如今他脱口而出说在哪里都一样,可见他真的……冰冷。
“巫师说的没错,你果真……冰冷。”沈云翳不再说什么,而是站起身,摇摇晃晃往外走。
“秀禾,去回了陛下吧!说七皇子愿意去。”
这名叫秀禾的宫女应了是,又走上前去,想着扶一扶太妃。
沈云翳摆摆手,示意她去,自己可以。
秀禾回头又看了看那赤瞳的七皇子迟宫烈,踌躇了一下,还是下了决心去了。
秀禾是沈云翳的陪嫁丫头,自六岁就跟着她,自然了解自己主子。主子喜欢孩子,所以先皇捡了长宁长公主那年,谁也不愿意养,只有她答应了。
长宁长公主那时已经十二岁了,却很亲近沈云翳,后来随着先皇领兵打仗,眼下镇守在娘子关,可以说,现在有军功的长宁长公主是沈云翳唯一的一点底气。以至于现在的迟宫稷也没有动他们,反而是恭恭敬敬叫她沈娘娘。
若是迟宫烈不乐意,沈云翳和长宁长公主也是可以拼全力保他的。
对这个小主子,秀禾更多是不敢亲近。不仅是不苟言笑,那血红的眸子,毫无温度看向人时……更让人惧怕。
有时候她也想,巫师说的话也许是对的,不然人人称之的圣明天子先皇,为什么也遗弃他呢?
……
不管如何,答应了就必须去。
沈云翳以为,迟宫没准会在最后时刻返回,她送他到了城门,可那孩子也没有开口的意思。
“沈娘娘,保重。”他深深叩拜了沈云翳。
看看!八年了,他甚至吝啬于喊自己一声“母妃”。
沈云翳别过头,不再说什么,她要强,自然不会低头,只是见他走,还是忍不住想落泪。
她哽咽了一下,又咽了下去,别扭答了一句,“到了西周,更要万万小心谨慎,别上了别人的当!”
迟宫烈点点头,应了是。
就这样,迟宫烈离开了西夏王城,别了迟宫王室,离开了这个自己从小生活的地方,踏上了去西周的路……
当长宁听见弟弟迟宫烈被送往西周时,她匆匆驾马想去送一送,紧追慢追,才到了两国边境处才得以和他相逢。
“阿烈!是姐姐不好,没有保护好你!”
可那马上的孩子没有停下来,而是回头远远望着她,红色的眸子里,没有什么喜怒哀乐。
“阿烈,机灵点!别死在西周!”说到这她有些哽咽。
长宁十二岁被先帝“捡”回宫当养女,那时的迟宫烈已经两岁了,可她记得清清楚楚,这个弟弟那时很少说话。
于是,宫里就开始传迟宫烈赤瞳不详还愚笨的流言。
长宁后来发现迟宫烈和鸟儿对话,才知道他只是不想和那些人说话,弟弟是可以说话的,甚至很聪明,太傅教的书很快就背过了。
只是,太傅从不叫他背,因为,大家都觉得这个话都说不成的孩子,又怎么会背书?
知道这些的长宁,忍不住开始和这个弟弟靠近,想和他交流。可总是被拒之门外,好歹她坚持不懈,迟宫烈总算是愿意和她说几句话了。
先帝死后,自己在娘子关镇守,很少回京,毕竟她和驸马也是怨偶一对,不如不见。
因此很少回宫看母亲沈云翳和弟弟迟宫烈,没想到,他要去做质子了!以后都很难再见了……
想到这里,长宁自责起来,自己如果多多回去看看,迟宫烈可能会开朗一点……母妃也会高兴一点吧!
一只莺儿落下了长宁的肩膀,叽叽喳喳说着什么。
长宁曾求着迟宫烈教自己鸟语,也懂得几句。
他说,“我晓得!沈娘娘想你了,皇姊回去看看她吧!”
长宁忍住溢出眼眶的热泪,胡乱的擦了擦,望着模糊的背影渐渐消失,她也调转马头。
那时的长宁想,阿烈……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