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砸冰捕鱼
这年一整个冬季的气温都异常湿冷, 海岸聚集地所在的浅海海域上浮现起厚重的冰地与冰川,并连绵千里,看上去就像一片真正广袤的海上陆地。
房圈中也积满了厚重的雪墙, 堆叠得高高的, 显得既细密又固实。
海民们没有办法再将积雪及时扫除,甚至连外出都困难,一个个只好在屋内尝试用粗杆顶住屋顶板, 分担掉顶部的重量,顺带祈祷房屋不会倒塌。
但即使如此, 夜间也时而会听到屋舍不堪重负的吱嘎声与扑簌簌的落雪声, 令人胆战心惊。
小租屋里也是一样,打从大雪封门开始,陶粟和顾川便不再往顾家排屋里去, 两人带着小宝儿开始在自己屋头自行开火。
出自陶粟空间的食材经过好几个月时间的累积, 早已变得丰盛繁多,各种肉制品、奶制品、饮料蔬果应有尽有,三餐加点心完全吃喝不愁。
在这样优越安逸的生活条件下,陶粟与顾川除开带娃外,唯有的消遣就是将屋外的雪一盆盆偷偷填压成冰, 存进空间留待夏季使用。
冬雪下得密集, 在无人清除踩踏后, 十来夜的功夫就可以积压得比排屋还高,甚至还有更高的架势, 直将整片房区冰屋都埋在雪里。
有海民无师自通在雪中挖出了圆拱型的通道,没多久越来越多的长条型雪下廊道出现在周围, 甚至顾父在顾阿妈的请求下, 也开挖出了一条低矮的雪道, 直通小租屋。
他们舍不得顾家小宝儿,在有了直达的雪道后,便常常来看。
这显然给陶粟与顾川带来了不大不小的麻烦,眼看储冰暂止,空间中的冰量俨然还不够夏天使用,两人索性日常将顾宝托去了顾家排屋,也省得顾阿妈与顾父时常过来。
在陶粟与顾川不需要分出心神去照顾小宝儿以后,两人囤积冰雪的效率快上许多。
与此同时,为了不让别人发现不对劲,顾川索性也在偏僻无人的屋后开辟出了一条专用来取雪的雪道。
遮掩在雪面以下的廊道痕迹并不明显,穿过这条大的廊道,之后就是无数条细小的取雪道,每取过一次雪,相应的小道就会被遗弃毁去。
只见最新一条窄道上的积雪被顾川熟练扣压在盆中,很快变成了一块块固体冰坨,再被跟在后面穿戴严实的陶粟收进空间里。
“你先回屋,等都压好了,我再带你过来。”顾川不忍心看她陪着自己受冻。
他放下了手中充作模具的水盆,抬手整理了下陶粟头顶歪七扭八的水獭毛大氅帽。
毛茸茸的帽檐下是陶粟莹润白嫩的小脸,许是被冻得狠了,连鼻尖与唇瓣都是淡淡的樱粉色,呼吸间有丝丝馨香的白雾气萦绕周围,吐气如兰不过这般。
顾川没有亲眼见过余陆上的兔子,但陶粟此刻的娇软模样像极了他臆想中的白兔模样。
“不要,会脏的……”
陶粟属意用这些雪冰做夏日凉饮,吃进肚里的东西,自然得在它们最干净的时候收集好。
然而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面前忽然迎来了一张男人的脸。
顾川喉口一动,低下头吻住了她。
在狭窄冰凉的小道里,唯有两人相互碰触的唇齿夹带着炽灼,扑面而来的热意使得陶粟面颊一红。
顾川没有多耽误时间,他的亲吻如同蜻蜓点水一触即离,随即将陶粟冰软的小手揣进自己温热的冬衣口袋里捂着,带着她继续往前集冰。
男人身强体壮火气大,冬袄里就一身贴肉穿的单衣,隔着单薄的口袋布料,陶粟的手就像是直接贴放在对方烫热的躯体上一样,暖和极了。
她握成拳的手伸展开来,整个人忍不住靠去顾川宽阔挺拔的背上,亲密无间地汲取着他身上无穷无尽的热量。
两人互相作伴,被收存进空间中的盆状冰坨数量急速增加,窄细的雪道也随之越开越多。
顾川不敢只身带着陶粟走远,生怕离开了安全范围会遭遇到雪塌被埋的危险。
好在一连收集了多日,空间里原本冰水层空缺的区域被飞快填满,甚至还多出来不少冰坨可做备用,成果喜人。
在最后一次取完雪后,顾川拿出随身携带的工兵铲开始捣毁小道。
陶粟一边慢慢往回走,一边等着他。
就在这时,错开后头及嘎作响的雪声,她仿佛听见了脚底冰面下砰砰直撞的闷响。
好似有什么活物在海下不断冲击着坚固的冰层,连带站在上头都能感受到这股微弱的震动。
同样察觉到冰下异况的顾川放下遮掩了大半的雪道,拎起工兵铲来到她的身边保护。
他的五感比起陶粟来说,还要更灵敏许多,凝神能听见厚重冰层下游鱼慌乱洄游的动静。
“别怕,是鱼。”顾川耐心地听了会儿,告诉陶粟答案。
一听到是海鱼,陶粟顿时想起了北方河边砸冰跳鱼的欢闹情景,她性子温软和善,没碰上也就算了,既然遇见,就不忍心见到渴求空气的鱼群在冰面下垂死挣扎。
“那要不给它们开个洞吧?”陶粟不免向顾川开口征求意见。
她很少提出什么像样的要求,顾川当即答应下来,他将工兵铲改为短镐,寻好小道上的一处冰面就往下开挖。
冰层厚得厉害,足有十几寸的样子,试探性的几镐子下去也只是凿开了一点碎冰碴。
顾川测试完冰面的牢固程度,让陶粟再避远一些,索性一鼓作气,对准位置猛地破开了浴盆大小的冰洞。
下一刻,无数大小不一的鲜活海鱼沿着开口争先恐后跳射上来,将无法及时躲开的顾川扑溅上一身的水。
它们掉落在雪道上,最远的飞滑到了陶粟脚边,一条条贪婪地鼓动着鱼鳃吸取冰面上层新鲜空气,一看就是在海里憋闷得久了。
也难怪,近浅海区域的海面上冰层绵延,能留给鱼儿透气的孔洞少之又少。
洞口并不大,附近的冰面没过多久就摊满了各种鱼类,陆陆续续还有不少依旧在往外蹦跳。
陶粟见状没产生多少丰收的喜悦,她忙来到顾川的身旁,取出空间里的毛巾给他擦拭身上冰凉潮湿的海水。
待到顾川整理完毕,陶粟看着满地面的海鱼,顺手拿出了一张渔网,跃跃欲试想要装上一点。
她也不为自己吃,空间中的物资应有尽有,主要是想给顾阿妈和顾父他们带些回去。
新世界里海鱼的种类繁多,陶粟也认不太全,只能简单以大小区分,当下不免踌躇起来:“哪些好吃啊?”
“我来。”顾川温声回答道。
身为土著海民的顾川对此相当拿手,他接过陶粟手中的渔网,在满地的海鱼堆中准确挑出了少量一二类珍贵海鱼装入网内。
可即使只有几条,但装在一起也显得不少,重沉沉的一小篓,足够顾阿妈与顾父吃上几顿。
本还干燥的雪道内满是水痕,陶粟掏出了两把大扫帚,同顾川一人一把,准备将剩余的海鱼都尽数扫回海洞底下,然后打道回府去接小宝儿。
谁知就在最后几条下洞前,黑黝黝的洞口下突然挤出来小半颗硕大的蓝黑色鲸鱼头,吓得不远处毫无防备的陶粟一下子摔倒在湿滑的地上,并随着惯性径直往那颗鱼头边滑。
处在她与鲸鱼头中间的顾川拦截不及,只好眼睁睁看陶粟一路惊叫着坐滑过去,还看着她惊慌失措地把活鲸给收了。
被堵住的开口顿时一空,就连陶粟自己也没想到,她情急之下竟把一条活的小海鲸给收进了空间里。
顾川很快将陶粟搀抱起来,拥搂着她离开危险的潮湿洞口。
而看着悬置在空间上层的一条□□米长小鲸鱼,陶粟简直呆愣极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空间既可以收集死物,也可以收非人的活物,先前那颗腐烂的大鲸鱼头并许多啄食的小鱼小虾还储存在那,如今又多了一条活的。
这条为追逐鱼群意外误入浅海的幼鲸体内也生长着不少辐射变异后的鱼油囊,最大的一包足有麻袋般大小,鼓鼓囊囊位于它的口腔后部。
陶粟心随意动,轻而易举将这些密密麻麻的鱼油从活体上取下,一下子就堆积满整两个空余的储物格。
新鲜鱼油作为生活中重要的燃料,此次得来完全是意外之喜。
陶粟心里的惊慌感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兴奋地同顾川分享了这一好消息,她没有要将小海鲸继续留在空间里的意思,琢磨着想将它重新放回海里。
但顾川怎么也不敢让她再回湿洞那边,他索性用工兵镐就地重打出了一个新的海洞,让陶粟就在这个小洞里伸手将活鲸放生。
空间内少了一个庞然大物,不过没让两人等多长时间,那小半颗熟悉的鲸鱼头又“哐”地出现在了原来的湿漉大洞口。
被冰封的海底缺氧严重,小鲸鱼只有在换够气后才会重返近海。
眼看时间不早,陶粟和顾川没有再耽误下去,拎着湿淋淋的网兜折返小租屋。
紧闭的小屋门前,被顾阿妈派来的顾父已经跺脚哈气地等了有一段时间,瞧见两人从雪墙里钻出,忙皱着眉问道:“做什么去了?小宝儿都哭了好几回……”
不过在看到顾川手里装着海鱼的渔网后,他的表情与语气稍稍和缓下来,转身给两人往顾家排屋带着路。
“家里又不缺吃的,这么冷的天,去打什么鱼?”
话虽如此,可陶粟和顾川带回来的鲜美海鱼还是得到了顾阿妈与顾父的一致好评。
海岸聚集地不大不小,顾家凿冰吃到一二级海鱼的事很快就传播了开来。
受先前海藻泛滥成灾的影响,今年冬季海民们都没有囤积到足够的鱼肉用来做冬粮,而过冬前捕捞到的那些海鱼一早就吃光了。
单凭杂粮和海薯胶充当主食,大家当下不免都十分馋肉。
所以在听说顾川带着陶粟砸冰洞掏鱼的故事后,众人苦雪的烦恼一扫而光,纷纷带上凿冰的工具,热火朝天外出去开洞捕鱼。
以房圈为中心点,衍射出去的雪道四通八达。
再等到临近聚集地区域的海洞不再有海鱼出现,海民们意犹未尽,继续兴高采烈地踩着结实的冰地向外开挖通道和冰洞。
外出的海户沿着长长的雪道,结伴往家中搬运丰足鲜美的海鱼,犹如沙下蚂蚁运送食物,勤劳而朴实。
于是待到漫长的冬季过去,冰雪初化了,新一波海藻的灾祸随着天气的回暖重新蔓延开来,海岸聚集地里的海民们也不再畏惧这卷土重来的劫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