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会下地狱
边月若是18岁,若是情窦初开,必定要觉得,沈津辞这话是在同自己告白。
可她不是小孩子了。
成年人之间,靠的是共性和吸引。
边月尚有自知之明,她同沈津辞之间,哪里有什么共性吸引?
他们之间,是高位者对低位者的完全把控。
边月不想再试着去爱一个自己无法掌控的人。
“沈津辞,”边月说:“你知不知我读念书时最喜欢的一个词是什么?”
沈津辞问她是什么。
边月说是平等。
“我喜欢平等,”小姑娘很认真,“不是别人给我的平等,是我自己挣来的平等。”
“这两者有什么不一样吗?”
“别人给的,别人就可以收回去。我给的,我想如何就如何。”
沈津辞明白边月的意思。
他说:“知道了,月月是对的,好了,快点休息,有什么事就叫我。”
边月看着沈津辞,男人在昏沉光线下,那么美轮美奂的一张脸。
若是放去参加选美,一定是冠绝众人。
边月却露出茫然,她在这一刻才终于敢问:“沈津辞,你来救我时,会不会觉得”
“觉得什么?”
鼻腔酸涌的感觉又重新出现,边月眼睛红红的,露出牵强笑容,“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包袱?”
人心的话,永远是最尖锐的武器。
边月还是没能忘记,李斯珩在李听墨面前的那声‘包袱’。
李斯珩尚且如此。
那么沈先生,我同你始于利用合作,却要你风尘仆仆来救,你是否会觉得我是个包袱?
沈津辞看着边月故作冷静姿态,好似不在意,但小姑娘并不知,她看起来分明紧张。
“边月,我从未想过孑然一身。”
他再度弯腰拉近两人距离,看着边月盛满了水光的眼睛,他指腹擦过她的眼底,眼中的疼惜重到滚烫,他重复轻声说:“我从未想过孑然一身,我喜欢有人向后拉着我,于我而言,这不是包袱。”
边月茫然更深,“那这是什么?”
沈津辞思索片刻,低声:“这是拉我回到人间的路,边月,所以你可以拉紧一点,如何往后拖都可以,你要是松手,我真怕”
沈津辞顿了顿,唇角笑容平静,他轻声说:“我真怕我会下地狱。”
边月并不能很明白沈津辞话中的深意,只是听懂了一件,他不怕自己麻烦。
边月终于心安,她说:“沈津辞,那真是多谢你。”
她说的虔诚心意,非常认真。
沈津辞便也认真的说不用谢。
香江夜里大雨连绵,整夜没打算停。
时安安被扔在李家大厅,无人理会。
时安安想,这也许会是最后一次,她踏进李家的大门。
时安安始终记得,第一次见到李斯珩时候的场景。
说来也不过小半年前,她那时候已经是演艺圈炙手可热的小花。
anny给了她很多资源,并且告知她——她boss的闺蜜很中意她,有心想捧她。
对一个在演艺圈沉寂多年,一直跑龙套的小演员而言,自然是千恩万谢。
后来,anny也果真给了她不少资源,一步步将她捧红。
当时的时安安是真的发自肺腑感激anny口中的boss和boos的闺蜜。
和李斯珩遇见,是在一个慈善晚宴上。
她作为镶边花瓶,被安排给了当时晚宴的重要客户王总,负责给王总介绍那些即将拍卖的作品。
王总年过50,保养得宜,但脸上还是有声色过度的颓败。
王总原配年轻时为了给王总挡子弹,身受重伤,再也不能生育,据说就是同一年,王总在大陆又有了一个太太,那位太太替王总生了两子两女,常年不来香江。
谁不说声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齐人之福享尽。
但这不是时安安能置喙的。
时安安尽职尽责扮演花瓶,给根本听不懂阳春白雪的王总介绍那一件件艺术品。
“我看过你的电视,拍的很不错。”王总眼神轻扫时安安,带着垂涎表情,“时小姐艺术品说的不错,不如今夜陪我回家,好好同我介绍一下你的作品?”
时安安心中一阵阵发呕,但也是堆砌笑容,不敢露出一点点厌烦神色,“王总,我晚上还有事,就不能陪你了。”
“行。”王总依旧在笑,但是笑容多了耐人寻味的冷漠,他意味深长说:“时小姐,你不知你自己错过了一件多好的事情。”
时安安只求上帝早日送王总去投胎。
“我福气不好,很多好事只能错过。”时安安依旧微笑。
王总的表情冷下去,他说:“这里不需要你了,你走吧。”
时安安如蒙大赦,转身离开。
她没察觉王总眼中犀利的算计,直到整个人被推向三人高的红酒杯塔,才知自己愚蠢,还是不够聪明周全。
是李斯珩扶住了他。
风骋集团总裁,李家太子,李斯珩。
时安安怎么会不认识他?
璀璨灯光下,男人温润雅致的面容,桃花眼注视自己。
矜贵、优雅、上流绅士、斯文漂亮。
真是完美符合女性对于翩翩君子的所有印象。
偏偏他看人总带着些深情神色,让人产生被在意的错觉。
王总从一旁走过来,战战兢兢的问发生了什么。
“你们刚刚的对话我都听清了,”李斯珩依旧是笑着的,他甚至心平气和,扶稳时安安后,好整以暇看向王总,“发生什么,还需要我向你解释吗?”
王总脸色大变,连声说,真是对不起,不知时小姐是李公子的朋友,冒犯得罪了。
男人沉默听着,没有反驳。
时安安明白,他是在帮自己。
非亲非故,站在高楼顶层的人向芸芸众生的自己,伸出援手。
所以同样是那天晚上,她敲响了李斯珩的套房。
她不单纯,她知道敲响那扇门意味着什么。
可她也知道,这一天早晚会发生,无非是对面的男人是谁。
如果是李斯珩,那真是一个再好不过的买家。
他值得自己弯下脊梁,献祭一切。
她只是忘了,那天晚上,男人抱着自己,最最抵死缠绵时,他喊的是‘边月’。
恰如此时此刻,他坐在自己面前,大厅的光打在他的脸上,刻画出深层阴影,一样的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