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而流年(七)
沈昭礼看着温皎被裹着纱布的纤细脚踝,唇角轻挑,笑了,“怎么像个粽子?”
温皎真想抬起脚来,给沈昭礼一脚。
但是现在她身为一个病人,暂时还不想自己的伤口雪上加霜,于是忍气吞声的说:“你有没有礼貌。”
“看你这个样子也不能泡温泉了,我们就待在房间里吧。”沈昭礼说着走向电视,在电视柜处弯下腰,似乎在找着什么。
温皎好奇的问,“你在找什么呢?”
“碟片。”
“不是吧,这年头还有谁看碟片啊?”温皎有点意外,“你确定会有?”
“我哥给边月囤了很多绝版的电影,边月喜欢看。”沈昭礼说到这里,手上的动作一顿,真的拿出了几张碟片来,“要看吗?”
温皎表示不要,“这电影比我年纪都大,看点新鲜的吧。”
“你想看什么?”
温皎说:“惊悚片!”
沈昭礼冷笑,上下打量温皎,“你不害怕吗?”
“是你要害怕吧?”温皎不屑的看着沈昭礼,“谁不知道你胆子小?”
沈昭礼真是气笑了。
“行啊,那就看惊悚片。”
睡着了打开电视,在里面找了部最近刚刚上映的惊悚片。
泰国的片子,镜头语言异常血腥。
“他们的片子里是真的有鬼。”伴随着空灵诡异的背景音,沈昭礼幽幽道。
“哦。”温皎面不改色,“我知道啊。”
片子渐入佳境,两人都看的很认真。
温皎抱着个枕头坐在床沿,全神贯注。
就在女鬼出现的瞬间,温皎脸上的兴奋还没彻底展露,突然听见旁边的沈昭礼惊叫了一声。
温皎尚且没有反应过来,沈昭礼已经扑进了她的怀中。
对方仗着自己漂亮,在温皎的怀里一脸无辜地说:“我害怕。”
温皎唇角抽搐,“你刚刚不是说你不怕吗?”
“我可没说过我不怕。”沈昭礼一本正经地说:“我这根正苗红的好青年,哪里看过这种东西!”
温皎推推他,“那你也不要躺在我的腿上啊。”
“不行。”沈昭礼严肃的说:“我现在坐不稳,太吓人了,我还没缓过来。”
这一缓,缓到了电影结束。
沈昭礼心满意足的坐起来,问温皎要不要去找边骁他们吃饭了。
温皎捶着自己发麻的腿,皱眉道:“我还不饿,缓缓。”
沈昭礼便蹲下,替温皎按摩大腿。
“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温皎沉默的看着沈昭礼的动作。
她的目光复杂,良久,才道:“你刚刚是装的吧。”
“嗯。”
非常坦然。
温皎倒是不知道说什么了。
反倒是沈昭礼,认真的抬眸看向她,“你什么时候开始腿酸的?怎么不告诉我?”
温皎说:“你手臂被我枕一晚上,不也不告诉我吗?”
气氛更突然变得很安静。
沈昭礼唇角的笑意加深,他认真的看着温皎,再度开口,变得很温柔,“皎皎,你真可爱。”
温皎很少被人夸可爱。
“哦。”温皎站起来,不自在地说:“那你还挺有眼光的,算你慧眼识珠了!”
晚上吃完饭,边骁小朋友和温永维便飞快的抛下两人,跑去玩了。
他们现在相处得非常愉快,倒是温皎和沈昭礼的存在,变得很多余了。
两人被一老一小扔在了原地,沈昭礼笑得很开心。
温皎戳着碗里的牛肉,“你真是心大啊,被嫌弃了还这么开心。”
“我也想多和你单独相处啊。”沈昭礼好整以暇的看着温皎,他切了几块牛肉,放进温皎的食盘里,“我们两个人待着,我觉得很好。”
温皎看着自己碗中多出来的牛肉,随口问道:“你在国外的时候,一般吃什么啊?”
沈昭礼说:“什么方便吃什么。”
“真的假的?”温皎说:“你吃的惯吗?”
“皎皎,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连馊了的饭都吃过。”
温皎脸上的随意表情,顿时收敛,她有些愧疚的看着沈昭礼,良久,才轻声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以前是什么样的。”
沈昭礼并不介意,他甚至很开心于温皎的紧张。
这起码说明,她现在对自己,不是完全的不在意。
于是,沈昭礼认真的注视着温皎的眼睛,一字一句,问得很慎重,“那你现在,想知道吗?”
温皎握紧了手中的刀叉,她心中几番下定决心,才终于认真的说:“想知道。”
温泉山庄的夜晚寂静安宁,这本就不是对外开放的,除了温皎四人,没有多余的客人。
两人走在空无一人的木质长桥上,月明星稀,有不知名的虫鸣鸟叫。
温皎听见沈昭礼的声音,清淡的,随意的。
他娓娓道来,语调中没有太多的情绪,只是陈述。
沈昭礼出生那年,母亲因为生他难产,流血过多,至此落下了病根。
在沈书没有认回沈昭礼之前,沈昭礼一直和母亲生活在国外的贫民窟。
沈昭礼不知道母亲真正的名字。
他们辗转搬过很多次家,每一次,母亲都会给自己和他换名字。
最后一次的时候,母亲叫陈兰。
这个名字当然也是假的,可是在那个地方,也没有人在乎他们的真实姓名。
其实贫民窟也是分阶级,他和他的母亲,是贫民窟的底层。
他们没有合法的居住证,在国外的日子举步维艰。
沈昭礼是靠母亲替别人洗衣服,一件一件的衣服,从早洗到晚,攒够了他长大的奶粉钱。
“我从记事起,我的母亲就没有穿过一件好衣服,她身上永远都是别人不要的破衣服,脸上也永远有伤。她经常被人欺负,孤儿寡母,到哪都是被人欺负的软柿子,每一次,她都是忍无可忍了,就带着我搬家。我们没有什么行李,所以每一次搬家,东西都很少,甚至越来越少。”
温皎不知是什么时候顿住脚步的,她站在沐风的桥上,看着沈昭礼没有一丝丝波澜的侧脸,心中的震撼,难以言喻。
他的人生远远比她想象中还要艰难,甚至在温皎的认知中。这已经是不能更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