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击致命
时青亦安静地摸着猫，嘴里一遍遍问着“为什么”，像是在问自己，也问这个世界。
不知怎的，这一幕看得季枫塘心里发酸，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晚的梦呓，心中仿佛被看不见的针扎了一下，管不了却又无法忍耐。
“青亦”
印象中，季枫塘每次叫他，要么是哥，要么是青亦哥，这般亲昵的称呼让时青亦暂时从呆滞状态恢复。
“你叫我什么？”
从来没有人这么叫过他，他敢肯定，像是一直习惯于黑暗的人突然被光明笼罩，不是不眷恋这样的温暖，只是黑暗让他以为，自己只属于这样的环境，在黑暗的牢笼中，蜷缩着身子，将头低低埋进腿弯
突然有人打开牢笼，刺眼的阳光照亮他的整个脸庞，第一瞬，感受到的不是阳光带来的温热，而是伤口被人揭开的疼痛。
“谁准你这么叫我的？季枫塘，我们什么关系，很熟吗？”
季枫塘没有想到，自己因为怜悯情不自禁的一声称呼，竟然会让时青亦反应这么大，后半句话仿佛产生了回响，围绕着他，
“我们什么关系，很熟吗？什么关系”
“我先走了”
时青亦头也没有回，直接离开，甚至连帽子和口罩都没有带走，季枫塘本想拿着追上去，但看着这个人的背影，单薄到好像下一秒就要消失，如果他追上去，可能会更加落荒而逃吧，像是抓不住的泡沫
快要走回家了，时青亦才发现自己落下了东西，心头的气稍微消了些，现在取而代之的是烦恼，可能季枫塘也觉得他莫名其妙吧，不就是叫了声名字，至于吗？时青亦？
时青亦问着，问内心那个一直放不下过往的自己
许是因为他讨厌所有人对他展露出的怜悯，哪怕只是眼神，都会让他觉得像是内心最深处的某处秘密被发觉，无法隐藏，他不需要人可怜，也不能。
“塘哥，你和青亦哥怎么了啊，我看你们几天都没说话了，是不是吵架了？”
金思琦发现这两人现在像是在冷战。
“都怪我，惹哥生气了”
“啊？青亦哥还会生气？”
听这话的意思，是之前从没人惹他生气过，季枫塘，你可真出息。
“那现在怎么办？”
“我不知道啊”
其实那天晚上时青亦就已经消气了，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再去面对季枫塘，所以只能选择逃避，他就是这样，不管是对什么事情，当没有办法的时候，就会逃，多希望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这样就没人会发现他的慌乱
下午主任叫部门的人去开会，说要宣布一个事情。
“上头给每个部门布置了一个下乡的任务，我们部门需要出一个人，大家有没有想去的？”
十几个人面面相觑，虽说这都是必要的，但没人想放着好好的城市不待，去穷乡僻壤，一时间，办公室静地出奇。
“建议新职员们积极一些，下乡多积累积累经验，也就一个多月，说不定回来就升”
主任话还没说完，时青亦就打断了他
“我去”
时青亦是老员工了，这种下乡怎么说也轮不到他，但现在他却主动请缨，其余人都有些惊讶。
时青亦的理由很简单，他只是想出去静静，换个环境而已，也躲避一些事情。
“主任我也去”
是季枫塘的声音，这话一出，时青亦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身子一抖。
“但是只有一个名额”
“我也想去锻炼锻炼”
新职员有这份心当然是好的，于是主任和其他部门协商了一下，最终同意时青亦和季枫塘一同前去。
时青亦想去下乡本来是打算躲季枫塘的，谁曾想，非但躲不开，还要朝夕相处，也不知道季枫塘怎么想的，时青亦感觉好像怎么也猜不透这个人的心思，就只有自己的什么都暴露在了他的面前，但对于这个人，他一无所知。
“那个，哥，我们可以聊聊吗？”
季枫塘终于忍受不住，这件事现在必须要解决，如果时青亦不会主动，那就由他来做那个主动的人。
两人约好在咖啡间
“什么事？”
冰冷的语气，又使得鼓起勇气的季枫塘泄了气。
“我对不起”
季枫塘想问的话很多，比如那天为什么那么生气，之后又为什么和他冷战，为什么要去下乡，还有，小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到了现在，他只能说出一句对不起。
“其实你也没做什么，会不会觉得我很别扭呢，反正我是这样觉得，莫名其妙发火”
“没有的哥，我都能理解”
季枫塘本来打算抱一抱他，当下他就想那么做，但想了想还是没有，眼前人像一团薄雾，会因为他而消失殆尽……
季枫塘能理解什么呢？是只想着逃避一切，用囚禁困住别人的心，还是一直活在童年阴影中的自己？
不论是哪一个，他可能永远也理解不了，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一个如同地窖般冰冷的人，又怎么会因为短暂的温流而融化呢？
“你为什么要下乡？”
时青亦现在比较好奇的是这个，本来人已经满了，季枫塘又何必还要加一个名额。
当时季枫塘第一反应肯定是为了自己的任务着想，但让他脱口而出的是，想陪着时青亦一起，不管他去哪里，都不希望只有他一个人，想随时随地跟着他，不然怕他下一秒就会消失
“哈哈当然是为了锻炼，主任那话就是说给新职员听的，我积极一点也好”
“那你不想问我为什么去吗？”
“虽然好奇，但也不问了，关于你的很多事，我都期待着，哥你自己能开口告诉我，我等着那一天”
一直绷着的一根弦在此刻断了，时青亦再也控制不住，蹲在地上，眼泪唰唰往下落，这么多天来，压抑着的情绪终于得到了爆发。
就因为季枫塘的一句话，明明自己的无懈可击的啊，怎么会被他一击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