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试戏的时间是上午九点，八点五十不到排练室里的人已经基本到齐，阮轻凛进到排练室的时候，第一眼就发现傅应雪也在。
傅应雪穿着一身黑色的正装坐在排练室的镜子前面，外套搭在她的膝盖上，手里就拿着一个文件夹，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轻轻一拨，翻过一页。
阮轻凛看到上面的五线谱，猜测可能是今天试戏的选段。
她默默找了一个不显眼的位置站着，偷偷地将视线瞄过去。
傅应雪的脸上仍然有几分倦怠的神色，但是眼底那抹阴郁的情绪似乎消散了许多，看来覃筝书的忌日对她的影响并没有太深。
不知道昨天那块巧克力，最后傅应雪吃了没有？
阮轻凛看着傅应雪的脸，一时间入了迷。
傅老师怎么什么时候都这么好看，皮肤骨瓷一般细腻，长睫轻敛，完美的下颌线一路延伸到了耳朵。乌黑的中长发用金色的细线条发夹箍在脑后更显干练，几缕碎发垂下了又添了几分婉约。
像是感受到了阮轻凛过于炙热的视线，傅应雪原本低垂的睫毛颤了颤，轻抬向着阮轻凛的方向看了过来。
做贼心虚的小麻雀总是会在第一时间察觉危险。
傅应雪看过来的同时，阮轻凛的视线已经转向了别处，只不过泛红的耳尖掩盖不住她此刻的做贼心虚。
傅应雪的视线刚好落在了阮轻凛染了绯色的耳垂上。
小姑娘虽然低着头好像在看手机的样子，但扑簌乱扇的睫毛出卖了她青涩掩藏的慌乱。
傅应雪眼中滑过一丝稍纵即逝的笑意，将视线收回的时候，看到了阮轻凛的包上挂着的玩偶。
有些褪色的玩偶跟阮轻凛崭新的帆布包有几分违和，也是因此让傅应雪不由地将视线在那玩偶上多停留了几秒钟，正觉得有些眼熟，就记了起来。
这个玩偶……好像是她送的？
她记忆里有那么一星点儿的印象。
“傅老师！今天我是不是表现的很好啊？”十六岁的少女甩着马尾辫，声音清脆发甜，落在人的耳朵里也似蜜糖入心，让听到的人都不由地想要扬起嘴角回应她。
那时候的傅应雪虽然也是一张不爱笑的脸，但身上的疏离感没有那么强烈，面对这个又是发小的外甥女又是自己辅导的学生的姑娘，语气也不由地变得比平日里柔软几分。
“确实唱得不错，这次b大的考试，你应该没问题。”
“真的吗？！”阮轻凛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雀跃了一下之后，双手抱在一起抵住下巴，一双眼睛泛着光看向傅应雪说，“那我能不能跟傅老师讨一点儿运气？”
“运气？”傅应雪不解。
阮轻凛指了指傅应雪钥匙上的小玩偶：“我可以跟傅老师讨这只小鸭子吗？让它陪着我去考试，说不定我也能成为像傅老师一样优秀的人。”
傅应雪看着少女的眼睛，很想告诉眼前的小姑娘，她这样的人并不值得期望与向往。
但这些话她只是在心里过了过，并没有真的说出来。
钥匙上的小鸭子是她前段时间钥匙扣坏了，临时从路边的小饰品店抓的一个顶替着先用，她一直觉得太过幼稚想要换掉，但一直没腾出时间去再买一个新的。
既然小姑娘喜欢，她不介意送个小人情。
傅应雪痛快地将小鸭子摘了下来，交到阮轻凛手中。
“你会成为优秀的音乐剧演员，也会拥有比我出色的人生。”
过去了这么多年，那只小鸭子早就没有当年的鲜艳，但却仍被当年的小姑娘珍惜着。
傅应雪一时间心里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
之前被她压入心底的某个念头又再度冒了头。
“人都到齐了把？还有没来的吗？”
郁山推门而入，让傅应雪从回忆里回到现实。
看到一屋子的人，郁山“嚯”了一声，“来得还挺齐，难得啊。”
“哟，傅老师您又到得比我早了。”郁山一边说着，一边坐到傅应雪的旁边。
每回选角傅应雪总是第一个来的，郁山都佩服她这精神，一面忙着公司的运转，一面又为剧团劳心劳力，仿佛一个工作机器，完全没有什么休闲娱乐活动，更没有任何感情需求似的。
他以前也多嘴说过几回，让傅应雪谈谈恋爱，再不然去旅旅游散散心也行。总好过一年到头除了工作没有半点儿私人生活吧？这活着能有什么劲呢？
可傅应雪回他一句话，直接让他老实闭嘴
“没有浪费这些时间的必要。”
看到人都来了，郁山跟傅应雪说，“傅老师，咱们直接开始？”
傅应雪点点头。
试戏正式开始。
前面的几个小龙套的角色试得很快，但就算是龙套，每一个演员的过戏，傅应雪都会加以指点，说一下演员们戏感不足或者用力过猛的地方。因此就算再小的角色，大伙儿也会认真对待，毕竟谁不想被傅老师亲自指导呢？这是非常难得的机会。
前面小配角的戏过完，很快就轮到这部戏里几个重要角色的试戏。
肖欢这个角色是这部剧的第一配角，所以是第一个出来试戏的。
郁山直接点了阮轻凛的名字，还特地找了难度最高的一首歌，让她来唱。
因为昨天的争议，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屏息凝神，想要看看这个国外回来的漂亮姑娘到底有几把刷子。
阮轻凛沉了沉气，看向伴奏老师微微点头示意她准备好了，随即便开始唱了起来。
等阮轻凛唱完，昨天还在质疑阮轻凛的人立刻没了声音，虽然内心还是很不服，她一个新人，就能够直接上新戏，但对于阮轻凛的业务能力指摘不出什么。
无论是气息的控制，还是情感的表达，每一个字每一句词都精准无比且非常流畅。
让人忍不住在心里感叹，肖欢这个角色的的确确非阮轻凛莫属。
郁山也很满意阮轻凛的演绎，在她唱完之后，便特地用很兴奋的表情跟旁边的傅应雪说：“怎么样？小凛还不错吧，我那天看她面试的时候就想让她试肖欢，这孩子没让我失望，果然拿住了！”
他故意这么说，想看看傅应雪的反应。
阮轻凛也有些紧张地看向傅应雪，想知道自己刚才的表现会不会令她满意。
然而刚刚看其他演员们表演的时候，一脸云淡风轻，甚至有些冷淡的傅应雪，此刻却眉心微拧。
见她这幅表情，阮轻凛心微微一沉。
就听到傅应雪问郁山：“你觉得她适合这个角色吗？”
话音落地，整个排练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愣住了。
郁山心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完了，傅老师居然不满意！
郁山昨晚深思熟虑一整晚，如果真的不行，阮轻凛演肖欢也行，毕竟确实从来没有过这么新的新人在没有任何作品的情况下出演大ip改编，这样很容易引起观众的不信任。
而音乐剧可不像是电视剧电影，可以等一个口碑发酵的过程。
音乐剧的每一次演出，都是要付出时间和人力以及剧场成本的。
他的确是应该再慎重一点。
不过，之前郁山也有寻觅过《焚》的女主人选，心里也有几个大概的方向，打算今天跟傅应雪商讨一下再决定。
结果，看傅应雪这个态度，连配角也不想让阮轻凛上？
不会吧？！
郁山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审美和声乐鉴赏的能力出现怀疑。
要知道以往他跟傅应雪的审美基本都是一致的，偶有分歧但绝对不会有南辕北辙的情况。
尤其是刚刚阮轻凛唱得确实无可指摘的情况下，傅应雪居然直接否认了？
在郁山看来，阮轻凛这么好的苗子，肖欢这个角色是最好的一个亮相机会，他还是想再争取争取。
他磕磕巴巴地说：“挺、挺适合呀。”
站在傅应雪面前的阮轻凛的拳头微微攥紧，她从来没想过，她会因为业务能让傅应雪不满意。
她还以为自己准备得足够好，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傅老师她不喜欢我的演绎……
阮轻凛心里止不住地翻涌起难过的情绪，她极力忍耐着，不想在傅应雪的面前失态。
否则，傅老师更加会觉得她是个经不起一点儿打击的小孩。
傅应雪的这句话犹如一个炸雷，不仅仅是让郁山和阮轻凛受挫，赵晓妍也紧张地手心往外冒汗。
凭良心说，阮轻凛的表现可以说得上是完美了，如果这都不能让傅老师满意……那她的水平，真的能让傅老师选她做女主角吗？
在场的人也大多跟赵晓妍一个心态，面对严厉严苛的傅应雪，大气不敢喘，唯一暗暗开心的只有跟阮轻凛共同竞争肖欢这个角色的陶琳了。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傅应雪要换掉阮轻凛的时候，却听到她仍旧冰冷的语气问郁山，犹豫平地一道惊雷，震得在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难道不是陈欣悦这个主角更适合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