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梦里
早起的时候还好，只是有点头晕鼻塞，谈北遥胡乱吃了点药又团回到被窝里。
再醒过来已经中午了。
他头昏脑涨，明明什么也没吃，却一直反胃。
谈北遥身体差，生病是常有之事，他勉强爬起来灌了两口水，感觉嗓子没那么干就出了门。
顾总裁事务繁忙，派宋迎先来接他。
到了顾氏集团大楼后宋迎带他到了办公室。
“谈先生，顾总正在开会，开完会就来。”
谈北遥点点头，自己在沙发那儿坐了下来，没一会儿就闭上了眼睛。
顾沧行开完会回来一推门，就见等着自己的人已经睡着了。
谈北遥长得精致漂亮，但眼神气质一向是冷的，此时不设防备的把头歪在沙发扶手上，脸颊带着单薄的红意睡在那儿，像一团新雪，干净又脆弱。
顾沧行脚步放轻，走到沙发前蹲下身，认真端详。
他似乎还没这样认真看过眼前的人。
刚跟谈北遥签恋爱合约的时候顾沧行满脑子都是“这小子可千万别喜欢我”，他怕麻烦，而且也很清楚谈北遥不是自己喜欢的那类人。
顾沧行喜欢野性、有冲劲的人，像悬崖峭壁上的挺拔松柏，像山林间行走的矫健猎豹。
谈北遥不是。
刚认识的时候这人说话总要慢半拍再说，一字一句都斟酌好，怕得罪他。
性子规规矩矩，又世故圆滑，没半点棱角。
后来时间久了没那么拘谨了，也是一口一个顾总，比宋迎对他都生疏。
那时候顾沧行觉得这人没劲透了，一眼就看得到底。
等到宴会上被这人拉着领带挑衅时才发现，寂寂白雪之下藏着一团热烈的火。
竟然是这种性格，高傲、有脾气，明明那么喜欢自己，也不能容忍被人小瞧。
像是感受到了奇怪的视线，睡梦中的人皱了皱眉。
……长得也可爱。
顾沧行唇角勾了勾，伸手想捏捏他的脸颊。
可手刚碰到昏沉睡着的人的脸上，眼前的人便骤然惊醒了。
四目相对。
谈北遥先把目光移开，坐直了身体。
“顾总。”
顾沧行一错不错的看着他，笑笑，“饿了吗？”
谈北遥摇摇头。
本来生病就不舒服，在这儿睡了一会儿感觉好了一些。
就是刚才不知道怎么的，半睡半醒间一阵恶寒。
见他摇头，时间确实还早，顾沧行没多说什么，倒了杯水递给他。
谈北遥道谢后接过来小口喝着，压一压反胃的感觉。
喝完水后，谈北遥整理一下思路，准备跟顾总好好阐述一下两人解约的必要性，还没开口，顾沧行的手机响起。
他接起电话，应了两声，挂断电话后回过头。
“老爷子晚上请客，叫咱们去老宅吃个家常饭。”
谈北遥低头想了想。
算了，阐述也不在这一时半刻的。
老爷子对他有恩，好歹吃了这个饭再解约。
老宅离得远，上了车后谈北遥越发昏昏沉沉，头晕加上胃部不适，没一会儿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顾沧行盯了几分钟后恢复霸总本质，拿着一本财经杂志在看。
红灯。
顾沧行正给公关部发短信，让他们趁早把手里这本敢编他花边新闻的破杂志搞破产，突然肩头一沉。
他转过头。
刚还抱着胳膊倚在座位上睡得香甜的人此时脸颊通红，头靠在他肩膀上，无意识的皱着眉。
顾沧行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他伸手试了试对方额头的温度，入手一片滚烫。
“谈北遥，醒醒。”
倚在肩膀处的人毫无反应，只发出了像是应答一样的鼻音。
顾沧行立刻把人揽过来，让他倚得舒服一些。
“去医院。”
滴答——
刻意压低的交谈声响了一阵，很快又跟随脚步声和关门声消失。
鼻腔里充斥着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谈北遥紧皱着眉，像是又回到了两年前。
黑暗的地下室里，他被人一把推进冰冷的水池中，还没愈合的伤口被冰水浸透，一时间甚至分不清楚到底是冻得更疼还是伤口更疼。
高高的台阶上，黑影站立着。
“小兔崽子你胆子大了？我供你读书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打他啊！为什么不打他？
高中时期他在学校可是篮球队主力，真打起来眼前这人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梦里的谈北遥咬着牙向前走，“叮当”声从脚下传来，他愣了愣。
哦……原来有铁链的。
是什么时候被锁的？
记不清了，好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黑影格外愤怒：“他妈的，吃我家的用我家的，害了我姐还要来害我！”
“啪”的一声，脚踝被人狠狠踢了一脚。
谈北遥踉跄的跌倒在地，再抬头，画面一转。
隔着一道道铁栅栏，对面刘祺大笑着的脸如此清晰。
谈北遥睁大双眼，惊恐的向后退了一步，浑身颤抖着倚在墙边。
“不是我……你别过来……”
刘祺开心的摊开手：“我这有照片，你真不看看吗？”
“我不看，我不想看……”
画面再转。
雨夜，漆黑的天幕像被撕裂的伤口，瓢泼大雨从伤口里倾泻而出。
梦里的谈北遥站在国道上，远远传来车辆的轰鸣声。
一辆红色的货车车头歪歪斜斜，右边的大灯开着，左边已经被撞坏了，就这么急速地直冲着他而来。
又是那条铁链，牢牢的把他锁在原地。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
连天的雨丝恍如织就了水牢，让他喘不过气来。
——好疼！
也好，死了也好……如果那天死了就好了……
突然，脸颊那儿传来一点灼人的温度。
只那么一点儿，却恍如悬崖边的稻草，谈北遥不管不顾的一把抓住它。
熟悉的男士香水的味道驱散了梦里腐朽的雨水的味道。
似乎还有人在耳边温柔的说了什么。
“……冷。”他喃喃自语。
隔了好一会儿，冰冷的身体突然融进了一束光里，久违的暖意源源不断的从四周传来。
他太冷了。
谈北遥努力贴紧这样的温暖，这束光似乎僵了一下，随后，更温柔的将他紧紧包裹着。
梦里，雨第一次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