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十八章 选择
店铺距离不远,走过来饭盒温度摸起来没有明显的区别。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随便点了一个。”
喻匀沈坐过去,这会儿吃饭吃得慢条斯理,看不出来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对视过一次,我很快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到客厅的灯具上。
看到脖子痛又开始看手机,没有要闲下来的感觉。
“你吃过药没有?”
喻匀沈一碗饭吃完,垃圾放去门口,倒了一杯热水放在我身前。
“吃过了。”
“晚上回去吗?”
我点头,把布袋里的药片拿出来。这次去医院有开新药,之前那个副作用还挺明显。
睡眠特别不规律,有的时候还能和夜晚拳打脚踢。
“我晚上也回去?”
怎么了?
一种非常无奈的想笑的感觉。
抬头正好看见喻匀沈侧过脸去,亦有所感拿起水杯挡住自己的脸庞。
反倒显得更清晰了。
那不是算你的家吗?怎么问我这个租户的意见?
“看你。”
把布袋角落翘起来的褶皱抹平,反反复复,靠着沙发,我轻微地呼吸着。
“那我过去吧。”
他说得很小声,一开始我以为他说得是吃饱了。
看得电子书都翻过两页了,才突然反应过来。
我没开口再和他说什么。
他坐在我的对面,也拿着手机,时不时看窗外一眼。
也许一个下午我们都要这样耗过去,目测会非常难熬。
我安慰自己,好在他没剩下多少的假期,等他回去北方,我也会把那里的租房退了,换一个地方。
先前是不知道他的想法,所以能安心在一个屋檐下待着。
现在知道了,就不怎么情愿。
我没打算把这件事说出来,只要最终能得到我想要的就行。
也省得拉扯。
两个人干坐在客厅坐了一下午,终于王老师下班回来了。
她把眼镜上的水珠擦了擦,提议我们一起出去吃饭。
我没异议。
显然喻匀沈也没有。
吃的一家火锅,整个厅里很热闹,等了十五分钟才轮到我们。
这一顿饭大都是他们在聊天,说之前的老同学,青春期来得及来不及萌芽的校园爱情故事。
聊谁和谁已经从校服到婚纱,聊谁和谁已经有了可爱的小孩。
人的命运在自如地自转。
我开始逐渐相信在不同的地理上会有不同的人文风貌,这类似某种天然屏障。
会因为在这个地方,一切都显得像理想里的乌托邦。
我从来都不敢想象的那一种。
“走吧?”
不知不觉一顿饭就吃完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如果有的话,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我和喻匀沈在路口和王老师作别。
不绝的雪花一片又一片在这里生根发芽,我伸出手,想让属于永远过去,不会再回来时光的,雪花融于我的手心。
就当接住了。
接住了什么呢?
事实证明,命运往往自有安排。
喻匀沈隔天就因为广告计划有变,离开了这里。
凌晨外面传来声响,有灯光一晃而过。我听见门敲响了一声,随之归于长久的寂静。
黑暗里,左手摩挲右手指,一遍又一遍反复。
我知道不会有人听到。
“再见。”
那灯光消失了走远了,一切都恢复成原样。
按照原计划,我在这里又待了几天。
离开的那天雪停了。
这里的雪天其实没有什么特别,只不过……
要去的地方不是并不在原计划里,而是回到北方。
吴于句和杜禾诉一直认为北方那么辽阔,不至于容不下我,加上我老实交代晕倒的事情。
我也终于同意,更改了行程,回到了北方。
但是没有回工作室。
确切来说,是在喻匀沈会过来的时候没有回工作室。
他有给我发过一次信息,我没回就再也没有发过了。
他很识趣,这很好。
喜欢喻匀沈实在是一件过于古怪的事。
及时止损才好。
有时候我会在办公室的单向玻璃看他,或是看着他坐着车隐没街道。
后来我有想过喻匀沈为什么突然告白把事情弄得很糟糕。
思来想去也许是那个杯垫,或者他的照片。
他误以为那是喜欢他的一个信号。
可是并不是。
那只是我喜欢他的一点点出口,做任何与喻匀沈有关的事都可以是出口,但是喻匀沈本人并不是。
所以只好这样。
这部剧在第五个月终于杀青,期间有过其他风波,还算完美落幕。
这部剧结束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喻匀沈,他时常出现在我的手机相册里,从我的生活里彻底消失。
同年年底,喻匀沈宣布了退出娱乐圈的消息。
一时之间抢占各大热搜,大批的粉丝不买账,他的公司迫于无奈,安排了一场发布会。
我在房间里看完了那场直播,已经算是普通人的喻匀沈看起来像是十六岁。
尽管距当时已经过去十年。
十年。
左手换右手,什么都来得及,什么都来不及。
粉丝们再不情愿,喻匀沈还是从此从大众视野消失。
不会知道他的近况,再也不会触及到他人生的一点边际。
明星喻匀沈的时间停止,我的相册也不会再更新。
每天反刍,每一张的排列序号都记得清清楚楚。
吴于句说我好像变得和学生时代一样话少,我反驳他没话找话。
他不置可否。
夏天的时候,剧本终于进展一大半,我们三个,加过班去了大排档点烧烤吃。
杜禾诉挑了一个最里边的位置,她背后就是蓝红相间的塑料布篷。
风声作响,扭曲的弧度。
“致青春!敬岁月!”
我看着她刚喝下第一口,好像就醉了,说一些不明所以的话。
我抬起玻璃杯,轻轻碰了她的杯壁。
“致二十二首无望诗。”
“嗯?”
我笑着摇了摇头,有关我青春的注脚,我不打算透露过多。
谁说只有喻匀沈记得我的文章,他写得那篇我同样记在日记本里。
只是没有人替我留存。
人跟人嘛,没有什么好比较的。
杨秀芹把收旧纸品的人叫过来,问我这些还有没有用,然后把那些全卖了,可能有十几二十块吧。
好多钱啊。
希望我怎样呢?
希望我怎样呢?
想做的事有许多,能做的事极少。
别人替我出学费,不是让我拦着卖旧品的。
为何如此艰难?
“敬邬觉里!”
几瓶下去,杜禾诉真的醉了,她走出塑料棚跑到老板娘面前吵一些乱七八糟的话。
问老板娘怎么爱情是不是都丢件了,什么时候她也可以签字收货。
我喝下一杯,站起来用手勾着她的腰,把她往后拽。
她紧抓老板娘的手不放,老板娘的老公看得嘴张得老大,视线三点一线。
包括紧紧没有松开的手。
最后还是老板娘出手,硬把杜禾诉的手掰开。
“好,好,敬邬觉里!”
我想捂住她的嘴,杜禾诉一边走一边撒掉三分之一的啤酒。
嗯。
顾客就是上帝。
现在的人做个生意真的是不容易。
我把杜禾诉拉回来,吴于句晃他的酒杯,看一眼瓶底剩余的酒水,又看看我。
如此来回好几遍。
我确定我们都很醉,因为吴于句开始抱着酒瓶笑。
“啪。”
杜禾诉猛地拍了一下桌子,下巴支在手背上。
“小里,为什么不跟喻匀沈告白啊?”
杜禾诉瞪大眼睛凑过来,我看清了她的美瞳,打算提醒她睡觉一定要记得摘。
手指刚指向她眼睛的方向,杜禾诉一把抓住,还在那硬拽。
没办法,我只好说:“我又不喜欢他。”
我手上没个准,也撒了点酒水出来。
杜禾诉径直靠着我的肩膀倒下来。
我任由她靠着,自己苦兮兮品酒。
倒空了,眼睛对准酒瓶,想再看清楚一点。
突然手上脱力,吴于句把我的酒瓶抢走,塞回纸箱里。
我手支着桌子,够着看了一眼。
已经摆满了一排。
“我也不知道哎!”
我把刘海朝后捋,把两侧的碎头发别到耳后。
对着杜禾诉的耳朵喊,她不停后缩,直到直起身子,双手捂着耳朵,开口:“天呐,我的耳朵。”
我拿起手机,使劲摇晃着杜禾诉的手,分不清闻到的酒气究竟来自于谁。
我开始提议。
“我们来扔骰子好了!”
“谁扔到六谁就喜欢喻匀沈!”
“好不好!”
杜禾诉没理我,我看出她想伸手按住我的脑袋。
我使劲摁住她,站起来想把她拽起来。
“好了好了!”
杜禾诉被我折腾得没有办法,把袖子往上一捞。
“我们来玩!”
吴于句见状也打开手机,现在我们的三人小群里发了一个。
是“一。”
那么很明显,吴于句并不喜欢喻匀沈。
“好!吴于句逃过一劫!”
我站起来一把抢过他的手机,佯装这边有其他观众,转了一圈。
两桌之外的顾客看过来我们这边。
我醉了,杜禾诉又恢复了理智,拉住了我。
“请!”
“下一位是杜禾诉选手!”
弯腰九十度,双手平摊以示尊敬。
杜禾诉撤出一步,朝后仰了仰。
闭着眼睛在手机上随便一点。
我用下巴扒着她的手臂,有些焦躁地等待结果。
是“二。”
“杜禾诉选手淘汰!”
我挥舞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