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十六章 他哭了
门内传来脚步声。
在那之前我把外套拿了下来,只是尝试着往喻匀沈那边递。
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愿意接过去。
总之如果我穿着进门,王老师会多想。
我没有抱有什么期待。
门缝透出的光亮落在昏暗的楼道里,米黄的鞋面不知道从哪里沾了灰色的泥
等了没多久,在门打开的一刹那,手上重量轻了轻。
“你们回来了。”
“快,快进来。”
门边有鞋架,我换鞋下来放在第一层靠左边的位置。
换棉拖的时候,蹲下来假装整理上面的玩偶图案。
看上去已经有点歪了。
“怎么了?”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王老师走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杯热牛奶。
“没有没有。”
“耳朵好像歪了,理一下。”
“哦哦,快过来坐,别站着了。”
脚步声走远了一点,余光里喻匀沈的外套仍旧朝着我这边,保持一种静止的状态。
看来目前的方法行不通。
“喻匀沈,干嘛站着。呦,你这鞋怎么了?你踩泥坑了?”
有王老师的惊讶在前,那我现在看过去就不会显得突兀。
站起来的时候稍微朝他那边偏过去一点,就自然而然看到他的鞋面。
说是被泥浆粉刷过也不为过,要是再仔细看,可以看见他的长裤膝盖处格外深了一块。
“是不是摔了啊?”
喻匀沈换好鞋,把鞋放在门口。
“没有,不小心弄到的。”
我咳了一声。
嗓子有点不舒服。
“是不是感冒了?”王老师扶着我坐下。
“没有,就是呛着了。”
“没事就好。”
“你们先坐。”
她说完又走进厨房,没多久两碗面就端了出来。
可能是真的累了,今天的胃口很好,吃完想去洗碗的时候被王老师拦下了。
整理出来的房间只有一间,为了防止自己后进去的尴尬,喻匀沈还在沙发上坐着的时候,我打算先走进去。
“换洗衣服在布袋里。”
喻匀沈坐在餐桌椅上,看着手机屏幕,随手往门口指了指 。
我才注意到他食指上原本戴着的戒指不见了。
从布袋里拿出来的是我整理好放在收纳袋里的。
不止记得带药,也记得准备这些了吗?
确实多谈恋爱,还是有很多好处的。
从餐桌边经过,我进房间打开灯,手放在门框上。
你的戒指呢?
我想问这个问题。
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人与人的联系以彼此的了解程度为基准,而这些了解,来源于一个又一个的问题。
我和喻匀沈,无论何种时刻,都不应当拥有那种联系。
这是不明智的。
我需要向自己证明,我不会是杨秀芹,我不会有半分像她。
哪怕,这种想法已经算是矫枉过正。
简单冲过热水澡,把药吃了就躺在床上发呆。
药效很不错,短时间看任何事物都不会有不自在的那种感觉。
也有可能是光线原因。
想睡觉但是睡不着,又不想玩手机,这种场面未免太奇怪。
睡着是很突然的,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天空的光线依旧很暗,窗帘遮挡,室内依旧显得很昏暗。
喻匀沈就躺在窗边的单人沙发上。
整个人几乎是蜷缩着躺着,看着就知道他睡得并不好。
我蹑手蹑脚下了床,去卫生间换好衣服,走出门的时候发现药在另一侧的床头柜上。
走过去,大概率要惊动他。
只好又上了床,单手尽量平稳,把药拿了过来。
关门的时候仿佛在做什么精密工作,运用全身的肌肉控制一丝一毫的力气。
勉强合格。
走回客厅,静悄悄的,王老师应该已经去了学校,餐桌上摆着还有余温的牛奶。
就着一片面包喝完了。
走进厨房打开水龙头的时候很纠结,想到之前喻匀沈听到水声就醒了,不知道这次会不会。
如果他醒过来,那我应该怎么说再见会比较合适,比较不那么糟糕。
其实我倾向于不告而别。
如果一个人抱着你跑了那么远的路,期间甚至摔倒。
特别原因还是你引起的。
那你不跟他说再见,会不会有点太过分了。
我慢吞吞走到门边,按下门把手。
门打开的声音。
却不是眼前的这扇门。
“又准备跑了?”
喻匀沈靠在门边,身上只有一件短袖,额前刘海垂下来,看上去没睡醒,眼神扫过我提着的布袋。
“药拿了没。”
他回头朝床边看了一眼。
“拿了。”
手里布袋就装着我的药片,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越来越沉。
两个人光对视,谁都没有再开口。
“我准备不当明星了,这部排完。”
?
“啊?”
这个当口,随便聊点什么都不可能聊到这上面去吧。
这是做什么呢?
“不……不当了?”
“嗯。”
喻匀沈一边说一边走过来,我看着他把另一杯牛奶喝了,自然地好像说他等会儿要躺床上再去睡会儿。
现在,我怀疑我自己没睡醒了。
“不当明星?”
当一半不当了,还是粉丝群体这么庞大的,没听过。
听不了一点。
不像真的。
演得吧。
喻匀沈眼里很明显流露出对我智商的怀疑。
“嗯。不打算当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不想去做这件事了。”
“但是你……”
“目前只有你知道。”
“如果消息流露出去的话,我会起诉你。”
“啊?”
何故至此。
我张张嘴,试图说一点能缓解现在莫名氛围的话,想了半天,觉得说多错多,干脆不说。
但是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我并不负责承接你的人生啊。
“那我先……”
我还是先走吧。
关于喻匀沈的事,我可不想知道的太多。
“都不跟王妈妈说再见吗?”
喻匀沈抽出一张纸擦着手。
“你的戒指呢?”
最近我是越来越喜欢用问题来解决问题了。
原本那里是有一枚戒指的,具体是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他的日常照里已经无从考据。
现在粉丝群里已经把那枚戒指变成可以指代喻匀沈的一个符号。
“丢了。”
以防万一,我多嘴问了一句。
“什么时候丢的?”
喻匀沈曲起手指,靠在唇边。
“可能……”
“在送你去医院的时候吧。”
“你的鞋子掉了,我去捡,绊了一下,可能就是那个时候吧。”
外边的雪天无休无止,就算是再怎么喜欢的东西,也总有会厌倦的那一天,只是或早或晚而已。
可能窗户没有关严实,手上有雪花那样的寒冷在蔓延。
“是……很重要的东西吗?”
喻匀沈看过来,我看不明白他的表情。
明明是笑着的,眼睛里却流出相反的情绪。
胜过冬天不讲情面的温度和雾气。
铺天盖地,躲无可躲。
喻匀沈没再回应,他依旧只穿了一件短袖,趴在餐桌上,背面对着我,可以看见岁月间少年过于单薄的肩膀,似乎与过去别无二致。
“你不冷吗?”
我走过去把窗户关紧了,很沉闷一声响,把冬天隔绝在外。
“你不是要走了吗?”
“还问这个做什么?”
看来我在他心里没多少同理心,我决定暂时打开我感情的阀门。
很缓慢去感受这种情况下我该说一些什么,而不是思考过后给出的结果。
应该非常直白,也非常紧迫。
“我……”
喻匀沈转过来,在室内逐渐下降的温度里,我听见他开口。
“连一句谢谢也没有就可以不告而别是吗?”
“就算是不需要的感情,就不能看在奔波过记住那么久的份上,慢一点再给我答案吗?”
“我……”
我的声音被淹没在沉默的空气里,连自己都听不清。
“你不是好奇戒指吗?”
“戒指是我把给的奖章重新融了做的。”
“是什么奖章你会想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哽咽的声音。
我迅速看向卧室方向,看打开的房门。
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很明显喻匀沈的声音出卖了他。
我没经历过这种场面,也不会安慰人,只能站在原地感受自己的全身越来越僵直。
膝盖酸痛起来。
也许该吃药的应该是喻匀沈,而不是我?
我冒出这种想法的瞬间突然就明白了喻匀沈的诉说也不是完全错误。
确实,我比较残忍。
从我喜欢喻匀沈,但是仍旧不顾他的感受排斥他的这一层面来看。
我也许是小时候看的一本书里的,那个既卖矛,又卖盾的人。
有人问他,“如果用你的矛来攻打你的盾会怎么样?”
他无话可说。
我想我比他要好一点,我还是很清楚的。
毕竟要是我的话,就是无法心安理得的接受吧。
所以预设了许多的麻烦。
困在解决问题的途中。
哪怕结果是触手可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