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不靠谱的合作伙伴
又或者是幻觉吧。
每次喘不上来气的时候,总会有一些完全不符合场合的事物 ,突然出现。
比如从身上不知道哪里突然掉落的透明胶带,比如洗了一百多次的衣服有莫名其妙的塑料片。
我以为我关门的时候,身上没有戴房卡,等身上的薄毯掉落,晕眩感侵袭我。
我从沙发上坐起,头脑很昏沉。
仰靠沙发,闭上眼睛感觉又要睡过去的时候。
似乎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周围不停有喧闹的声音,可是那声音又很远。
海平面的上方有模糊的人脸,隔着水汽的声音间隔在不同的介质之间。
似乎是在让我喝水。
我撇开头,又倒下来,翻身朝里。
肩膀上的力道再次传来,反反复复折腾几次,直到我因为不耐烦而发出声音,自己被自己的沙哑吓了一跳。
但是我很快就失去了继续思考的能力,困倦和疲惫,或者迟钝一同卷上来的时候我分不清这其中的区别。
但是多少也从没想过,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睁眼看见自己在医院。
身上很热,四肢有或多或少的麻木感,抬起手来的时候,有一种别人主观操作的不适。
我看了一眼手背,难怪从一开始就有刺麻的感觉。
没看室内有没有其他人,我抬起右手,把针头拔出。
没按紧伤口,那种刺麻变成一种刺痛。
有人闯了进来,一身白衣,头上戴着个方框。
“你在干什么!请你立刻躺回去!不要给我们添麻烦!”
说完她转头又喊了一句什么,我没听清。
很快,又一个人同样穿着白衣拦在了门口。
嘴巴张着,但是我只能听见她的舌头。
“去死。”
我应该说了这么一句,我双手紧紧攥着拳,一步一步朝门口逼近,她们识趣往后退。
“你好……”
我瞥了一眼发出声音的地方,那人很快又退了一步,不说话了。
走出这两个人墙,我很快又被堵住去路,但是是很短的时间。
因为是杜禾诉和吴于句。
她们的面容其实我也看得费力,但是她们没有挡住我。
所以我知道来的人是谁。
杜禾诉替我按住伤口,我注意到她对站在一边,神情复杂的白衣人道歉。
“不好意……”
我挣脱了吴于句,伸手捂住杜禾诉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用不着跟她们道歉,我恨医生。”
道貌岸然的伪人。
那两个人表情很快变了变,所以我再次对她们重复道:“去死。”
说完我挽住杜禾诉和吴于句的手臂。走出医院的路上,能感觉吴于句全身很小幅度的颤抖,走出医院之后立刻放大到难以忽略的地步。
“怎么了?老板。”杜禾诉开口问。
外面的空气逐渐清新,褪去那种恼人的消毒水味道,连阳光都变得温柔起来。
“没事。”
虽然说过没事,吴于句依旧在笑,已经影响到我们前进的步伐。
三个人颤颤巍巍往前走,吴于句成为了最像有病的那一个。
“老板,你真的没事吗?”
杜禾诉纠结看了我一眼。
为了防止我在车上又睡过去,杜禾诉没有坐在副驾驶,而是扶住我,让我倒在她的身上。
“没事。就是等这一天很久了。”
是啊,不可能没什么病就冲进医院把医生骂一顿。
“不过啊。”
杜禾诉仔仔细细斟酌了措辞,“她们也是本职工作……这样……”
杜禾诉说完,车内突然变得很静,吴于句没发动车,也没走。
他背对着我们,我看不见他的表情。
“走吧。”
我提醒吴于句,至少我们不会迁怒朋友。
吴于句没有再笑,也没有接话,车速甚至比平时还放慢了些。
我能迟钝地接受杜禾诉脸上全部表情。
可以理解。
杜禾诉的舅舅是一个医生,父亲是个成功商人,母亲是老师。
我说得难听一点,只要你有钱,就可以得到近似于全部的体面的表面善意。
再加上她舅舅,所以杜禾诉大概也没有体会过我和吴于句曾经受到的,跌落地面的冷嘲热讽和难堪。
所以她没有怨恨,她们之间互相合作。
这和我跟吴于句是不一样的,我对她们是合理仇恨,哪怕对着陌生的人,这种仇恨依旧没有消减。
无辜在我这里不会是理由,谁不无辜呢。
“回家休息?”
我在后视镜里和吴于句对视,我没回答,移开视线看着窗外。
这些重复交错的景致让我很疲惫,于是在第三个后面红绿灯口,我点了点头。
吴于句拐弯,我在路边下车。
“自己一个人行吗?”杜禾诉问。
虽然是看着我,但是我能感觉出她真正的提问方。
兴许是因为刚刚短暂的不愉快,她没有直接问吴于句。
“没事,有事我给你们电话。”
杜禾诉点了点头,吴于句没反应。
“行了。我回去休息一下,有什么安排消息通知。”
我朝她们挥了挥手,接着往里走。
等进了屋,先挑出一张唱片,又烧了一壶水。
水开之后,给自己倒了一杯,拿着一袋干脆面坐在书架前面。
书架前面有几堆书,买来看过,但是放不下了,只好先放在这边。
等吃完零食,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没有给喻匀沈那边报假,不管怎么样总不能影响服务。
在包里找出手机,划到联络人那一栏,点开发现喻匀沈给我发了消息。
_(好好休息)
消息还真是灵通。
吃饱喝足,放着音乐,从沙发旁找出一张淡蓝薄毯子。
轻轻松松把自己包裹在内。
很困,很累。
感觉窒息的河水涌来,溺毙的水藻。
不知道这一觉究竟睡到什么时候,睁眼的时候,有时是白天有时是夜晚。
感觉到肚子饿,但是不想起来,有时候又会发现自己已经坐起来,已经不自觉在吃一点食物。
白天黑夜同时昏暗一段时间,再次回到工作室已经是一个星期之后了。
准时按灭闹铃,头重脑轻是一种唯一清晰的感觉。
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不适,感觉再这么睡下去也不是什么办法。
人还是要出去走走,去呼吸新鲜空气。
乘上电梯,还没走到玻璃门前已经听到了吵闹的声音。
我解了锁,工作室的一些同事一圈又一圈围住了两个人。
有几个高个子的人挡住了我的视线,我走了小半圈,才看清原来是喻匀沈的经纪人和助理。
“邬老师,你来了!”
眼里的光收一收吧,有点贪婪。
“我们喻匀沈真的是无辜的,他虽然私生活不检点,但是也不是那种人啊!”
我默默往后退了两步。
人群里似乎有人在偷笑。
经纪人也发现了,他梗着脖子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
很隐蔽的,这人再次憋着偷笑,音调拖拽得很艺术。
经纪人恼了,开始随便拽人。
拽到谁就算谁。
我没理这个本土抽象艺术表演,往吴于句办公室那走。
敲了敲门,吴于句正在打电话,不等他用手指了指沙发的位置,我直接坐下来,水果盘里有刚洗过的水果。
吴于句这通电话并没有打多长时间。
他走过来用手机敲了敲桌子,把手机滑到我这边。
页面是他和那家医生的聊天记录。
_(她这种情况我建议是要稳定服药)
吴于句还没回。
我把手机重新推给他,双手交叉身前,靠着沙发。
“外面怎么了?”
吴于句看着手机沉默了一会儿,我们俩人都没说话,直到外面的争吵愈演愈烈。
有人发出了惊呼。
吴于句走出去,喧闹很快停止。
手机屏幕依旧亮着,我倾身向前把屏幕关了,看上去十分憔悴的面容倒映在屏幕上。
难怪,这次吴于句这么坚持。
没过多会儿,吴于句重新走进,错落的脚步声钻进我的耳朵。
不止一个人。
原本就是靠着沙发低头休息,我慢慢睁开眼睛,装作无意抬头。
吴于句走到我身边坐下,拿回手机的空当看了我一眼。
我别开视线,打开自己的电子玩具。
接着喻匀沈和他的经纪人坐下,他经纪人马不停蹄开始叙述他们的悲惨命运。
“冯集是跟外面喻匀沈好兄弟,但是喻匀沈是不能跟他一起干那种违法行为的……”
“检测报告呢?”
吴于句开口打断他。
“这……”
一脸心虚的样子,要不是看到结果问心有愧胡编乱造,要不就是还没有结果就想先来说情。
“邬老师,你跟我们相处一段时间了,你知道我们的……”
趁着他说话的间隙,我侧过身,“什么事?”
“税务和男女关系。”
我看了一眼喻匀沈又跟吴于句对视。
“目前爆出来的是他走得近的一个艺人,观众现在怀疑他也涉嫌在其中。”
_(现在路透出去,要求换演员,不能毁了他们心目中的李方。)
看了一眼吴于句的消息,确实有点无语大家对男主人公幻想的高品质。
李方又不是什么好人。
_(没问题不换。)
换人哪有这么简单,时间都是各方交涉的结果,加上场景么,用一天是一天的钱,定好了的,不用也是要烧钱,怎么可能是嘴巴皮一张一合就能改得了的事。
想当然。
话虽如此,现下的风波我估计也已经影响到近期的拍摄。
比不上普通的花边新闻,冯集是个有前科复出的,喻匀沈和冯集两个人关系虽然好,粉丝是对家,一直在各种场合撕。
喻匀沈粉丝巴不得喻匀沈多谈点恋爱,这样就没时间和冯集鬼混。
喻匀沈明面上装一装,让粉丝买买账,配合公司安排。实际上是个有退路的二代,冯集又是他的发小。他搭理谁不搭理谁都不用想。
“现在说这些没什么用,等检测报告出来,该是什么就是什么。”
吴于句松了松领带,随手拿过一个橙子,剥好给了我一半,以一种十分放松的姿态暗示他们滚。
“那吴经理,我们就先走了……”
吴于句头都没抬,喻匀沈这事要是真的,接下来一段日子有他愁的。
“你准备什么时候去看医生?”
来了。
我就知道这次的事没那么容易抛出去。
喻匀沈的经纪人刚把门带上,他就问了。
没别人在,我放松地靠着。
洗过的水果里有蓝莓,想吃,但是不想拿。
我一直盯着,试图暗示吴于句帮我接过来。
等了半天没等来什么反应,只看见吴于句已经把领带扯了扔在玻璃桌上,整个人倒在右侧。他用手遮住眉眼,指缝间,太阳穴的位置有几颗细小的痘痘。
这几天我没法接触网络,也没来上班,不知道现在风雨状况如何。
看他这样,想必很焦心。
“我会去的。”
来这之前我预备了一套说辞,此刻已经没有了说出口的好脸面。
想来想去,至少降低他焦心程度。
“但是不去你的朋友那,我另外找医生。”
吴于句听了这话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我等了会儿,才够着桌上水杯侧过头去看吴于句。
呼吸声很平稳。
睡着了。
手侧的伤疤到现在已经淡了许多,但是一些印记永远留下了。
这是吴于句替我挨的一刀。
我知道要是真想替他省心,就老老实实去专业的医生那里,领一些有副作用但是能救命的药。
但是,我不是那种人。
我能做的,愿意做的,就只有替他盖上毯子。
我的命运不会因为某个人而改变,这是我唯一也一直想证明给自己看的。
真正能救我的,只有我自己。
我趁他睡熟离开办公室,在自己的工位上坐下。
从我的角度,能看见喻匀沈在接待室玩他的手机。
手机没静音,看上去很没素质。
他的戏份暂时停了,经纪人就把他扔我们这,每天过来报到,八点打卡,五点下班。
不然就按违约赔偿。
他也不是赔不起,不知道是怎么忍受这种折磨的。
不过这也没什么用,要我说他应该实时打卡汇报给公司自己现在在哪,不然就按他这个调性,晚上在哪就说不定了。
这个关头,但凡出一点花边新闻,粉丝都能气得跳脚。
不过说回我自己,其实我在公司也没什么事。
现在只好新建文档,对着空白文档发呆。
吴于句前一个月交代我:助理工作只是打发时间。
希望我开始着手新篇言情小说。
我最爱看言情的时候是我13、14岁。那个时候幻想很多,现在看到爱情这两个字就惯性头疼。
反正我是不知道,哪来那么多恋爱可以谈。
有什么好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