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楼梯口的鞋
王叔,是前任宋家家主,也就是宋倾欢父亲的司机,
为人敦厚老实,沉默寡言。
二十余年,一直跟随着前宋家家主的他,见证了宋倾欢,从初到宋家乐观的小女孩,
到沉闷叛逆的少女,再到如今的张扬盛放,成熟艳丽。
一路走来的不易,根本是外人无法想象的艰辛。
他们只知,那京城高贵低调的一线世家宋家出了个绝色千金,那千金是与众不同的肆意张扬,鲜艳明媚。
大学一个辩论首秀,便引得整半个网络疯狂舔颜。
自此,提亲的踏破了门槛,追她的人,也排到了南海。
他们也只知,这宋家小姐,混迹于京都美人圈,扬言自己不喜欢男人,喜欢女人。
追她的男人退了一半,追她的女人却又多了一半儿。
宋倾欢,人如其名,顾盼多姿,美艳张扬,肆意洒脱。
处处风流,却又不留半点情意。
是圈儿里一朵别有风情的野玫瑰。
直至三年前,这朵野玫瑰,就像镜花水月一般,突然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
王叔抬头,看向夜色中昏黄的路灯,一盏一盏越过视野。
路灯相对于厚重的黑夜来说,太脆弱了。
光照范围就这么点,温度也就这么点,
秋冬的凉意在昏黄的灯光里肆意穿梭,浸透骨髓。
后视镜里,那张显得苍白的精致的脸,在路灯扫过下亮了暗,暗了亮。
脆弱、单薄的就像冬夜的寒风中的一束细梅。
虽然娇艳,可生机无几。
那个他看着长大的女孩,过得太累了,
她,需要炽热的太阳,绽放……
适夜,古色古香典雅装饰的会馆中,轻轻波荡着悠悠的古琴声。
一双修长且极为好看的玉手,摩挲过指腹下的琴弦,轻柔慢捻抹复挑。
雪白的腕部,带着一串绕了几层的檀香珠串。
素雅,温柔。
毫无令人失望,甚至惊艳的是,
抚琴的人本身,便是如此一个古典温柔又清冷中透着距离的绝色美人。
那双十分符合东方美学的微微细长的丹凤眼,淡扫过贵妃榻上躺着的女人。
墨色的眸子清冷似水,只隐隐掀起一丝怜意。
随后便垂下了视线,专心勾弄着指腹下的琴弦。
阳关三叠,旅次幽怀。
秋风起,
枫叶红似云火。
“姐姐——”
小小的身影从远及近,哽咽呼唤着,扑进了少女的怀抱。
眸子里含着的泪水,一下子被开关拧开,一滴滴坠落在女孩的肩头。
“阿侑……”
这是9岁的林侑,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尝到如此别离的滋味儿。
也是14岁的宋楠,习惯了跟随母亲四处漂泊后,第一次如此深切的渴望着在某个地方留下,为了那个人,永远的留下。
只是……
“姐姐……不要走……呜呜呜呜……阿侑……阿侑不想你走……”
琴声低吟,沉闷的诉说着离别的无奈。
少女的身后站着一个之前从未见过的西装男子。
不远处,朦胧的枫树下的女人,朝着小女孩伸出的手顿住。
修长的指尖竟不受控制得轻轻打了个颤。
她看着男人牵住少女的手,拉着一步三回头的少女,进了价值不菲的豪车。
看着小女孩向前跑了几步,又无助地被身后的女人搂回了怀中。
她红唇微微颤动,吐着不太清晰的字节:
“不……”
刻画着破碎痕迹的枫叶,缓缓从眼前飘落,清晨的明亮,随着枫叶的落下而渲染成了,幽凉的夜。
精致而又华丽的中式别墅,照明灯下零散走过的仆人,还有小道上被养护的很好的名贵花草,都是那样的熟悉。
女人纤细的身影缓缓走在小道上,在沉闷的夜里,轻盈又单薄。
好像被风轻轻一吹,就能随时被刮走。
夜风伴着琴声,裹着旧日的轻语荡过耳畔。
“是楠楠吧,抱歉。让你们母女等太久了,我叫宋廷禾,可以叫我爸爸吗?以后我会好好补偿你们的。”
陌生,怪异。
没有感动,也没有怨恨。
这是她十四岁时第一次见到自己父亲时的感受。
直至多年后,她才发现,这样的不信任自己父亲的隔阂,原来是被命运早就安排好的。
夜色的风吹在女人冷白的皮肤上,寒的透彻骨髓。
熟悉的后院近在眼前。
她习惯性的慢下了步子。
“楠楠,你摸摸大肠好不好,它其实没有那么可怕的。”
“妈妈说,越是怕什么,就越要去正眼看它,越要去触摸它……只有这样,才不会一直害怕下去,姐姐,你要学会像我一样勇敢。”
“什么勇敢,你呀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宋楠笑着点了下眼前古灵精怪的女孩儿的鼻子,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向摇着尾巴的小狗慢悠悠伸出了手。
睁着闪亮眼睛的小狗慢慢变成了一道厚重的房门。
修长白皙的手指触碰在冰凉的把手上面,停顿了一秒。
突然,比她更小的手穿过她的手,代替她按下了把手。
啪嗒……
房门打开,豪华的大厅里空无一人。
与往常相比,寂静的有些诡异。
18岁的少女背着单肩包,迟疑了一会儿,换上拖鞋走进宽广的大厅,只是绕过沙发,看到眼前的一切后,她慢慢停住了脚步。
只见花瓶凌乱的碎倒在地上,青白的瓷片呈放射状散布,像是被人故意推倒。
茶几上的杯子倾倒,水渍残留在桌面,连带着湿了地毯。
沙发上的布垫乱七八糟,仿佛被人狠狠蹂躏过,没精打采的随意瘫软着。
乱……静……
少女从未见过如此家里如此凌乱的一面,就像是抢劫犯进了门,肆意破坏而过。
可她知道,依宋家的地位,还有宋廷禾引以自豪的安保系统,怎么也不可能是抢劫犯。
客厅太过安静,楼上隐隐传来的声响,在空旷寂静的别墅中,在惊疑难安的少女耳中,如钟声慢慢放大。
楼梯的中央,落着一只女人的拖鞋。
少女眸子一凝,颤了颤微张的唇,仿佛提线木偶一样失神地朝楼梯走去。
宋倾欢见少女慢慢走上楼去,本就面无血色的脸颊更显苍白。
“不……”
女人伸出手,想要抓住少女。
在暖色的灯光里白的刺眼的手,径直穿过了少女的身体。
什么也摸不到,什么都阻止不了……
为什么,对她要这么残忍呢……
“砰——”
男人的肉体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豪华宽敞的卧室,此时一片凌乱。
“嗯……该死……”
“别过来……别过来……廷禾,你清醒点啊……我……我是你妻子啊……”
秦婉捂着破碎的衣领,含泪哽咽。
白皙的脸上硕大的巴掌印是那样的显目,红肿的唇角残留鲜血,额头靠边儿处,是红中带青的撞击痕。
男人脸上同样留着巴掌划痕,只是或许是下手的人力气不大,对比女人脸上的红肿,是那样的微不足道。
“妻子?”
浑身充斥着酒味的男人听到这两个字,扯着嘲讽的嘴角,冷笑着从地上爬起,
“你算什么东西,还敢说是我妻子?”
“是,我是娶了你,那又怎样,你不过是我养的金丝雀而已,这两年是不是太……太宠你了……啊?还敢拿着宋夫人的身份,去会所结交权贵,你……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男人说的有气无力,断断续续,可说话的内容却越来越让秦婉心寒。
“在你眼里,我,竟然只是……金丝雀……”
“对,劳资养着享受的金丝雀,外面还有,怎么,生气了?哈哈哈……你要想想,如果不是我,你们母女能活到现在吗?能住进这宋家,要啥有啥吗?呵呵……过来吧你——”
宋廷禾一把抓住床上女人的脚腕,用力拽到跟前扑了上去。
“啊——呜……”
秦婉尖叫的声音被男人堵在嘴里,凌乱的青丝绝望摇晃着,眼角止不住的泪水。
什么做我余生的妻子,什么宋廷禾最宠爱的夫人,假的,通通都是假的……
到底是空等了他十四年,等不回往日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少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