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归还荣禧堂
贾母坐下扫了他眼,“我听出来了,你也觉得我偏心,帮着你大伯来臊我呢!”
全家只有贾政一个人在朝中任职做事,贾赦虽然袭了爵,却是个荒淫无度,贪图耍乐的家伙,贾母怎么安心把偌大的荣国府交到他手里?
除非他改了性子,变得老实可靠,有才干。
但这样的事儿不会发生,所以贾老太太一直不让大房住进荣禧堂,但管家权她却是放给大房了的,王熙凤虽跟王氏是姑侄女,可那孩子聪明,知道将来整个贾家都是他们大房的,所以将权利牢牢攥在自己手里,对他们住不住荣禧堂并不在意。
贾珠见她神色便知她所想,索性收了笑容,跪下道,“珠儿恳请老太太让大伯一家搬回荣禧堂,老太太今日也见着了,大老爷和二老爷兄弟离心已然愈发严重,如今大老爷只是顾念着老太太还在,所以尚未发作,若老太太百年之后,大老爷和二老爷撕破脸面,为这份儿家产斗个你死我活,我们这些小辈又能如何?家和才能万事兴,请老太太考虑考虑孙儿说的话吧。”
“珠儿!”
贾母有些怒了,“我留你老爷太太住荣禧堂,是为你们好,你难道不知道你大伯是个什么样儿的人?荣国府能放心交到他这样的人手里?只怕他刚拿到你祖父留下的基业,后脚就败光了!”
贾珠声音放软了些,无奈道,“有我和凤妹妹在,大老爷再败家,也败不了几个钱,他无非是喜好女色古玩罢了,京城哪个王公贵族没这个爱好?反倒是我父亲这些年,仗着老太太和太太管家,花了家里不少银子养那些只会溜须拍马的清客相公,倒叫凤姐儿才管家,就拿了不少嫁妆出来补贴财库。”
贾母听了,一愣,“竟有这样的事儿?”
又想起贾赦骂王氏和贾政的话,脸色有些难看,一时抿着唇没说话。
贾珠见状,也没再劝,默默行礼告辞,回了院子。
此时,迎春处。
小小的厢房内,迎春穿着淡青色寝衣,一个人坐在桌前博弈,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用乌木簪子簪着,阳光从窗外照进她眼里,少女眼底却是一片漆黑。
司棋领着宝钗,黛玉,宝玉,湘云,探春,惜春进来时,看见的就是她这副模样。
“姑娘,宝姑娘林姑娘和三姑娘四姑娘还有宝玉来看您了。”
探春上前轻轻推她,“二姐姐,你可还认识我?”
迎春抬眸看着她,轻轻一笑,拉着她坐下,又去拉宝钗,黛玉,惜春,宝玉,“你们几个来的齐全,倒也不用担心我,外面传我丢了魂,不认人了,不过是我哄老爷发作王嬷嬷那一家子的把戏罢了。”
素来软弱的人竟会反击了,还想出这么大胆的法子,除宝钗外,众人一时有些吃惊。
宝玉率先察觉出迎春的变化,忍不住站起来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二姐姐,你好似变了个人,比以前更从容坦然了!”
探春和惜春也围过去,纷纷点头。
黛玉一眼看破,笑道,“二姐姐又不是天生的木头,往日咱们和她玩笑时这么说她也就罢了,如今二姐姐可是咱们几个当中第一个收拾了刁奴的,往后看谁还敢拿这话跟二姐姐玩笑。”
迎春心里十分感动,“有劳兄弟姊妹们来看我,只是我还要在房里装上一个月的病,还请大家为我保密,大嫂子那边,也劳烦三妹妹和四妹妹帮我告声假,恕我这个月不能和姊妹们一块儿读书了。”
惜春急道,“二姐姐,那你岂不是中秋也不跟咱们过?”
迎春点头,惜春想了想,没说什么。
众人见迎春没事,也就放下心来,这时,司棋并绣橘两个丫鬟端了茶水点心进来,众人坐下说话。
探春将昨夜在王氏房里听见的消息悄悄告诉他们,“昨儿我给太太侍疾,听见太太和老太太商量,要接元春大姐姐回来!”
闻言,宝钗心念一动,举着扇子掩唇笑了笑,明知故问,“姨妈怎么忽然想起这回事儿?”
探春去门口看了看,见丫鬟们都在外面伺候,才进来坐下,低声道,“听彩霞说,珠大哥前头夜里去看了太太,和太太说了什么,太太第二天就病了,老太太来探病的时候,太太就和老太太说了这事儿,想来这事儿是珠大哥提出来的,老太太那边似乎已经应允了,昨儿夜里还叫了老爷去写进宫的请安折子,若是宫里恩准的话,想必再过几日中秋,大姐姐就能回来了。”
元春在府里时,只和宝玉,贾珠,贾琏相熟,迎春,探春,惜春都还小,对这位大姐姐没什么印象,只听府里的下人说,她没进宫那几年是全京城最仪态端方,华贵逼人的女子,像极了未出阁的时的姑太太贾敏。
宝玉欢喜的当场跳起来,“大姐姐要回来了?真是太好了!”
黛玉歪了歪头,也对这位大姐姐有些好奇。
迎春,惜春倒是没什么反应,众人陪着迎春又说了会儿话,相继告辞。
又过了两日,贾老太太病了。
“母亲!母亲怎么病了?”
荣禧堂,刚从外面喝完酒回来的贾赦听到消息后,急忙迈进来,一边进里间看望靠在榻上喝药的贾母,一边指着房里伺候的鸳鸯,琥珀,翡翠三个大丫鬟骂,“你们都是怎么伺候老太太的!亏老太太平常还夸你们这些丫鬟比我们这些当儿孙的更孝顺她,连老太太这么硬朗的人都能照顾病了,我留着你们还有什么用?不如全打发了!”
贾母穿着一袭棕褐色寝衣,头上戴着一条素色暖玉绸缎抹额,形容憔悴,但不是病出来的,而是为了下决定让二房让出荣禧堂给大房,自己把自己为难出来的。
鸳鸯早已红了眼圈儿,同琥珀,翡翠两个被他一骂,忙跪在地上不吭声。
贾母一听这大儿子说话,心里就不得劲儿,嗔道,“好啦!她们伺候我总归比你更尽心,你成日不着家,这又是打哪儿鬼混回来?一身的酒气,我不叫人告诉你我病了,你也不来看我是不是?”
“不敢不敢!”
贾赦忙弯腰行礼,退了两步,“我刚从神武将军府同冯唐喝酒回来,还从他那得了一盒人参,正想孝敬给母亲,如今母亲病了,倒正好用得上。”
他说着,竟真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盒子来,打开奉于贾母面前,里面果真躺着一根人参,看样子至少也是百年份的。
不管他是真心孝顺贾母,还是恰巧拿出来献殷勤,贾母此刻一见,心里都软了几分,抬了抬手,叫鸳鸯搬了凳子给他坐。
贾赦却像是故意惹她生气似的,绕开凳子退了几步,低着头说话噎死人道,“母亲尚在病中,恐看孩儿样貌丑陋,心里不爽,孩儿还是不坐了,母亲好好休养,儿子先回去醒醒酒。”
贾母后槽牙动了动,见他真走的干脆,忍无可忍的骂道,“站住!你这泼皮无赖的东西,这荣禧堂原是你的,你回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