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主仆夜话
宝钗将文铁心的邀约向薛太太说了后，薛太太自然没有不应允的，握着她的手怜爱道，“好孩子，明儿你去吧，好生乐一乐，自从你爹去世后，这还是娘第一次见你提出要去外面玩儿呢！你现在也大了，是大姑娘了，娘不会再拘着你，多出去走走也好。”
薛太太的确是个慈母，这些年无论情况好坏，她都没想过丢下这一双儿女再嫁别处。
宝钗心里一软，多和她说了会儿话，让莺儿去花厅那边，将明日赴约的消息告诉文铁心。
……
薛蟠话音刚落，文铁心听见门口的脚步声，立即神经紧绷，生怕宝钗将薛蟠那话听了去。
然而，看见进来的人是莺儿，不是宝钗，一时又有些失望，但面上丝毫不显。
莺儿笑道，“小文大人，我家姑娘在陪太太说话呢，说明儿去逛庙会的事儿太太已经允了，让我来告诉小文大人一声。”
文铁心听罢，起身颔首，对薛蟠说了几句辞别的话，就告辞离去。
薛蟠在后面想诶又诶不出声，顾念着莺儿在场，不好追根究底的问他答案，只是见文铁心这样，有些怀疑的摸了摸脑袋，嘀咕道，“难道我猜错了？他对我妹妹其实没那意思？”
随即，他脸色爆红，糟糕的跺脚，“哎呀，那我今儿说这话，岂不是冒进了？不行不行，这事儿可不能让他传出去了！否则我妹妹哪还有脸做人呢？”
莺儿好奇道，“大爷，您说什么呢？”
薛蟠立即摆手笑道，“没、没什么！宝钗今晚没吃多少，我看看她去。”
说罢，端起桌上的点心就往宝钗房里去，莺儿疑惑的摇了摇头，跟着回屋伺候姑娘。
薛宝钗的确有些饿了，吃了薛蟠带来的点心后，整个人舒服许多，见他坐在那还没走，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样子，薛宝钗便知道他有事要说，吩咐莺儿去倒杯茶来，待莺儿退出去将帘子放下，她才撑着脸，无奈的看着薛蟠道，“哥，又犯什么事儿了？”
薛蟠跳起来道，“妹妹，我在你心里就是这种人不成？虽然这些年我是小错不断大错不犯，但比起我小时候来，我现在简直不要好太多！你能不能别拿以前的目光来看我！”
“是是是，既然哥哥不想说，那哥哥就早些歇息吧。”
宝钗说着，转头要叫莺儿进来。
薛蟠连忙拦下，不好意思的将他在花厅里跟文铁心说的话告诉她。
宝钗听罢，忍不住捏了捏他肉嘟嘟的耳朵，“哥，铁心大哥一直把我们当弟弟妹妹看，你怎么好意思问他这种话？下次再敢胡说八道，我就把你扔去庄子里种田，五年不让你出来！”
薛蟠连忙认错求饶，再三保证以后再不敢跟文铁心说这样的话了，又见宝钗不生气，便嘿嘿傻笑起来，也不敢让她熬着，亲眼盯着她喝了莺儿煮来的安神茶躺下歇息后，才道，“你好生养着精神，论吃喝玩儿乐，文铁心那厮哪有我懂？明儿跟着哥哥，哥哥保证让你和甄妹妹玩儿个痛快！”
薛宝钗缩在被子里点了点头，目送薛蟠离开。
莺儿关了门后，来到她旁边睡下道，“姑娘不该和大爷生气，我瞧着，大爷其实比太太还疼您，他知道您不愿意嫁给那位表少爷，才想撮合您和小文大人的。”
薛宝钗自然知道，只是撑着脑袋似笑非笑的看她，“你何时这么了解我哥了？”
莺儿推她一把，“姑娘别岔开话题，奴婢倒真觉得大爷这回的主意不错，小文大人是跟咱们一块儿长大的，小小年纪又那样聪慧，我前儿去给太太送东西，听见张太太和太太说，小文大人是金陵近百年来最年轻的进士，天赋极佳，张大人爱惜人才，三年前就举荐他去京城太学读书，偏小文大人不舍的离开故土，放弃了去太学深造的大好机会，只留在金陵做了一个小小的七品府推官。
可我瞧着，他整日里除了在府衙当值，就属来咱家来的最勤，哪有半点舍不得故土的样子？咱家跟他非亲非故的，到底有什么宝贝把他绊住了呢？嗯？”
莺儿说到最后，凑近薛宝钗看她，俏丽可爱的脸上写满了玩味。
薛宝钗心里有些发热，红着脸坐起来挠她，“你这小蹄子，姑娘还没嫁人你就打趣我了，我看是你自己想嫁了才对！”
莺儿被她挠的咯咯直笑，被迫求饶道，“好姑娘，我只是说说，你不信就算了，何苦挠我？奴婢可是打定主意要跟你过一辈子的，什么如意郎君，我不稀罕！”
安神茶很快发挥作用，主仆俩笑闹了一会儿，宝钗便沉沉睡去。
莺儿见床暖的差不多了，悄悄起来盖灭灯烛，看着床上熟睡的宝钗，无奈摇头。
“姑娘啊姑娘，你在别的事情上那般通透，怎么在感情上就像个木头呢？小文大人对你的心，也不知你何时才能明白。”
翌日，金陵乞巧节。
节日一大早便开始了，但薛宝钗和甄英莲、薛蟠是日暮时分才出府上街。
月华如水，银汉迢迢，各坊市间都牵了纵横交错的绳子，有的连成一个福字，有的连成一个好字，绳子上挂满了各色灯笼，在夜幕下缤纷多彩。
东市，青砖铺就的街道上人头攒动，一条街都是各种小贩卖的玩具，炸货，点心等物，各个酒楼、饭庄的生意也在今晚爆火。
薛太太怕女孩儿们走丢，即便有薛蟠和文铁心看着也不放心，特意叫了许多小厮丫鬟婆子们跟着他们，还勒令轿夫们不到鸡鸣寺不许停下来，今儿最热闹的庙会就在鸡鸣寺那边。
薛宝钗是喜欢逛街的，况且她前几年出来办事时就把整个金陵跑遍了，在金陵就没有她不熟的地儿，所以一出府，就给了轿夫和丫鬟仆妇小厮们各一吊钱，让他们自行耍乐去，两个时辰后再来接他们。
“宝钗，甄妹妹，过了东市，前边儿就是鸡鸣寺了，你们想吃什么？想玩儿什么？这个面具你们觉得怎么样？我给你们买了两个！戴上可有意思了。”
薛蟠跟个妹控一样，寸步不离跟在宝钗和英莲身边，把文铁心挤出去老远，半点不给他接近宝钗的机会，明明是文铁心邀请他们出来玩儿的，这会儿薛蟠倒像防贼一样防着他和两个妹妹亲近。
英莲也就罢了，在文铁心眼里就是普通的邻家妹妹。
可宝钗……
终于，到了庙会，文铁心将两个女孩儿介绍去庙会广场上看人耍把式，隔着十步远的距离拦下欲跟上去的薛蟠，冷冰冰的语气带着一股恼意，“你今儿一直防着我，到底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