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风信子的花语
这吻一触即止。
池惜很快放开他,回到原来的距离微微皱着眉,仿佛刚才那个“强吻”的动作并不算什么。
她清澈双眸直视他:“你骗我,明明一点熟悉感都没有。”
所以刚才那个吻是她用来试探的方式吗?
还真是……
沈越阡失笑,无意识抚上唇角的动作暴露出他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样云淡风轻。
他眸光流转,依旧在演:“这可是我的初吻,就这么轻易被你夺走了。”
“你不是我的未婚夫吗?初吻还想给其他女人?”池惜真情实感地发问,不知是不是看出他骗她所以故意不接招。
不按常理出牌的行为把沈越阡逗笑了。
就算失忆又懵懂,也不代表她失了智。
玩笑到此结束。
“好了,不开玩笑了,其实我是你朋友。”他在池惜床边坐下,褪去了恶趣味之后,整个人又变回了温柔又可靠的样子。
“还害怕吗?你现在已经脱离危险了,这里很安全。”
他的皮相实在是很有欺骗性,五官俊秀又不带任何攻击性,再加上刚刚一个玩笑冲淡了二人之间的陌生感。
醒过来之后就连面对着自己的父母都一脸排斥的少女,渐渐在他的安抚话语中动摇了态度。
“我们是朋友吗?”
一觉醒来身边全是陌生的人,除了名字一个也记不清,再加上身体还没有从溺水的后遗症中解脱,浑身各处的伤口也在隐隐作痛。
第一眼见到的自称是她父母的人相貌是那样陌生,就连目光所及之处望见的华丽装潢也让她颇感压力。
她在想,她真的是他们口中的“池熙小姐”吗,那为什么她在面对他人的恭敬和得到超高规格的待遇时会觉得惶恐。
池熙……他们说她叫池熙,可她记得的不是这样的。
她分明叫池惜才对。
就算失去了记忆,她对医院的印象也永远只是拥挤、冰冷,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温暖舒适又奢靡。
“我们当然是朋友。”
见她情绪不高,沈越阡笑笑,打了个响指吸引她注意力。
“给你变个魔术。”
池惜跟着抬头,视线不知道该集中在他盈盈的笑眼中还是伸出的那只指节如玉的手。
她正纠结着,就见视线范围内对方正反展示两面都空无一物过后,突然转动手腕,一枚泛着奇特光泽的特制硬币便突兀地被夹在修长的食指与中指之间。
她睁大了眼睛,口中发出小小的惊呼,捧场的反应让沈越阡忍俊不禁。
有点可爱。
他去勾她的手指,让她手心摊开,然后将那枚硬币放置在她手中。
“送你。”他说。
手掌接触到的肌肤触感细腻温软,对方似乎并不觉得两人的距离超出正常社交范围。
毫无对异性的防备心,她被他抓住的那只手不躲不避,另一只被纱布包着的手小心翼翼拿起硬币捧在手中仔细打量。
作为比黄金还要贵百倍的贵金属,俗名为“黑金”的铑是出了名的昂贵且难以处理,更别说将其制成一个个硬币,又往上镌刻出各样的花朵。
但池惜并不懂得这些,她只觉得这枚艺术币美极了。
正面是盛放的风信子,颜色饱满。背面则是不认识的漂亮家徽,下方印了个小小的[沈]字样。
比市面上流通的硬币要大些,也更加美丽,简直是定制的艺术品。
“好漂亮……”她喃喃道。
“是很漂亮。”沈越阡随声附和,却没有朝硬币看上一眼,不知道是在说硬币还是说人。
警惕得过分,却又天真得离谱。两种矛盾的特点在她身上糅杂出近乎诱人的气质。
一旦相信人就会全身心的依赖对方,对世俗伦理有一种近乎天真的懵懂,就算有大脑受到刺激的部分原因在,未免也太不符合池熙的性格。
“你说,你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他漫不经心地询问。
“我叫池惜。”少女好似十分喜欢他送给自己的硬币,翻来覆去的赏玩着。
她卸下防备的速度太快,不过他也乐见其成就是了。
“昏迷之前的事情,还记得吗?”他不着痕迹试探。
池惜抬头,下意识顺着对方的言语努力回忆。
难掩露骨的言语、五光十色的灯光、来来往往的嘈杂人声、反抗到底的孤注一掷、拼命逃窜只能坠入海中……
一枚枚拖拽着流光的痛苦碎片直直穿过漆黑的海面,速度不减,射中深海中窒息浮沉的她,让她从大脑到全身都生理性地疼痛起来。
尖锐的嗡鸣一刹那穿透耳膜而后爆发开来,她的眼前一阵阵发黑。
眼神乍然失了焦距,她的表情痛苦无比,想捂住头却做不到,就连指尖都在颤抖。
手中硬币也随之掉落在被子上。
沈越阡呼吸一滞,第一时间便抬手扶住她,眉头紧锁。
他想到会刺激到她,却错估了自己对她的在意程度,为她擦着冷汗,脱口而出道歉:
“抱歉,冷静一些,不要害怕,不想那些也没关系。”
大滴大滴沿着她脸颊滑落的泪水砸在他手背上,只有温热的温度,却几乎给人一种要被灼伤的错觉。
沈越阡喉头微紧。
“抱歉。”
他再次道歉,用手帕轻按着池惜被眼泪润湿的脸颊,耐心安抚着,直到她开始渐渐平静下来。
“是我的错。”这语气近乎叹息。
“没、没关系。”似乎是怕他自责,少女的眼泪未停,就开始出声安慰他。
眼前依旧晕着大团大团的黑,她却伸手摸索着刚刚掉落的那枚硬币。
那是礼物,她想要珍惜的带着善意的礼物。
一只冰凉的手拾起硬币重新放回了她手中,仅仅是这么简单,就让她从刚才的阴影中走出了。
面上的笑意如同春花绽放。
可怜又可爱。
说不清内心是什么想法,但不可否认,她的眼泪让他有些失神。
沈越阡不再试探,轻声哄着疲惫的少女睡下,大病未愈又情绪起伏消耗了她很多精力。
直到确定她完全睡着,他才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凝视着睡梦中也皱着眉头的少女。
她手中还抓着那个他送她的硬币。
余光落在硬币上的风信子上,大脑已经自动联想出了它的花语。
他眼神晦暗不明,不知道她会是一份命运送来的惊喜还是惊吓。
推开大门,沈越阡缓步走出,同在一旁肃容等候的医生护士们微笑点头,然后看向了正在输液的池榆。
“池阿姨。”
“越阡,怎么样了。”池榆从电脑中多而繁杂的工作中抬头,神情有些疲惫。
“池熙连我也不认识,没关系,慢慢来,至少脱离了生命危险。”
“她对谁都抗拒得可怕,我们现在也不敢再刺激她。”
她用没有输液的手按了按额角,脸上又是庆幸又是担忧,“真是麻烦你了,奔波了一夜。”
“不辛苦,毕竟我和池熙是朋友。”沈越阡客套一句,随后开始试探道:“关于车祸,幕后主使人有线索吗?”
“一群亡命之徒,只是被推出来当靶子的。”池榆更加恼火,自己的女儿遭逢大难,罪魁祸首却仍旧逍遥法外。
更可气的是,她动用了这么多能量,对方却还是安安稳稳隐藏在暗处。
幕后的人实在是太狡猾也太精准,他们这种等级的人,身边的安保制度严密程度非常人可以想象,能钻到这种空子,等到像昨天那样的天赐良机,恐怕也是蛰伏了很久。
但是对方也就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池榆眼神冷凝。
接下来她会严防死守,绝不再给幕后黑手可乘之机。
走出医院的沈越阡也明显感受到了周围安保水平的上升,抬手看了看自己手中静静躺着的柔顺发丝,这是他刚刚从病房内拿到的。
少女根本对他不设防,也许也是因为遭逢突变,只能对他这个唯一看起来较为和善的人交付信任。
被那样依赖着的感觉很不赖。
不,应该说是,很让人上瘾。
唇角温软的触感到现在仿佛还残留着,沈越阡唇角微勾,无奈又有趣。
但是至少有一句话他没撒谎……
那真的是他的初吻啊。
心中充斥着复杂的心绪,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神秘的号码:
“样本拿到了,先检测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