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虚言妄语
一人一魔到客殿时，时间已经溜过了凌晨。
殿里装潢雅洁，色调舒适，门外还有两名相貌上乘的混血仆从待客。
这是精灵族为招待贵客而准备的房间。
一进门，萨麦尔就把掌心贴在小人类的额头、脸颊上，反复确认她的体温是否正常。
“小言思，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今晚害你又淋雨、又吹风了，有没有难受？”
言思立马握住他的手腕，向旁边拉了拉，制止了他这个过度担心的行为。
“没有不舒服，我很好。萨麦尔，我没那么弱不禁风。”
“那刚刚你昏睡过去的时候，有没有、觉得不对劲？”
仔细想了一下后，她回答道:
“没有，应该就是睡着了。”
“那就好。”
恶魔这才得以舒了这口气。
今天发生了不少事情，现在也已经很晚了，小人类难免疲惫，就只草草地洗浴了一下。
萨麦尔还是习惯性地要把小人类抱上床。
进了卧厅，言思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客殿里的床和旅舍完全不一样，是安置在地上的，设有精致的帘幕，外观贵气得多。
也就是说，她完全可以自己上床睡觉。
“萨麦尔，不用抱我，我不是小孩子，能自己走。”
听到后，恶魔脚下的步子迈得大了些，很快就把她放好在床上了，一边马马虎虎回应道:
“害！没事、就小事一桩，又不麻烦。”
与此同时，他还娴熟地给小人类掖好了被角。
“谢谢，但是这样、我觉得难为情，我已经自立了。”
萨麦尔好像越来越体贴、照顾自己了，这让四肢健全的小人类很不好意思——
又不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更不是不能自理的小婴儿，实在没理由像这样脚不沾地。
“就，那你下次发现了嗯……再提醒我吧。”
冰蓝色的床帘被放下，恶魔在小人类身侧躺下。
床榻本身很宽敞，但有了床帘的遮掩，在视觉上，床上的空间立即就变得狭小了。
房间里留着萤灯，淡淡的光亮在一周的绸缎上铺散开来，像是专门为二人隔开了一个小世界一般，宁静旖旎。
“这还挺好看的，是吧，小言思？”
恶魔的说话语气听起来神采奕奕，一点儿也不困倦，他还用食指偷偷摸摸地蹭了蹭小人类的手背。
“嗯。”
言思静静地盯着帘帐上的蝴蝶花纹，有些出神，没有太关注他的小动作。
觉着她盯着帘幕看得有些久了，萨麦尔忍不住开口询问:
“小言思，在想什么？”
闻声，小人类收回了视线，垂着眸子，她抿着嘴角道:
“在想刚才，精灵的事。”
“刚才精灵……”
顿感不妙的恶魔立刻侧过身，两手捧起她的脸颊，把她的脑袋轻轻向自己的方向扭了扭。
他直视她的眼睛，认真道:
“我没杀老精灵王，他都一把年纪了，活不了几年了，我根本就没有理由要动手；我也没杀阿尔瓦，是他自己被黑鸟下咒毒死的，还要往我匕首上撞的！”
“我信的。”
言思将他的手移开，把自己的脑袋偏了回去，眉目并未舒展。
“我不会乱杀人的！”
萨麦尔又凑近了一些，一只手挽住小人类的肩膀，把她翻了九十度，使得二人面对着面。
他的语气同方才的动作一样，有些急。
“那个奈尔斯，我也没有要杀他的意思，就是吓吓他而已！还有刚刚最后、我就是放个狠话来着，就不会那么嗯……心狠手辣吧。”
“我知道的，萨麦尔，这些我都相信你的。”
犹豫片刻后，言思定定地看向他，目光里闪着无法忽略的忧虑。
“要是精灵们不相信你，怎么办？”
“啊？”
萨麦尔先是一怔，随即轻笑出声，手上的力道也放松了很多。
“原来你在担心这个啊。这没什么，小言思，他们爱怎么想怎么想！反正就算他们咬死是我杀的人，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可是……真那样的话，就是冤枉你了，明明那些事情不是你做的。”
他揉了揉小人类的脑袋，态度很是洒脱，道:
“管他冤枉不冤枉，很多事情都没有真相，是非对错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只要足够强大，就会被什么是非对错束缚住，甚至可以重新定义一切。
“不对。事情是有真相的，不是你做的就不应该扣到你身上，谁也不能带着偏见去随便冤枉别人。”
素日里性格温顺的小人类，此时的话语里却透着一股倔强和隐隐的愤懑。
“小言思……就算我据理力争也不会有几个相信，不管是谁杀的人、人都死了，所以没必要这上面浪费时间、浪费口舌。”
“那、你的名声……”
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原因，萨麦尔看着小人类的眼睛此时格外亮。
像是一面明晃晃镜子，唯一的缺点是太易碎，一旦掉不小心落在地上就会被摔得分崩离析。
“那更无所谓了，我本来也没什么好名声啊，因为我又不是什么好人。”
“可我觉得你好。我觉得萨麦尔是个好恶魔，聪明强大、进取勤奋、有责任心。”
听小人类对自己的评价这么好，他心里很是愉悦，不由地弯起唇角。
“我好开心你这样说啊，小言思，我会一直一直对你好的。啊，对了！这话你说给我一人听就好，记得不要让别人知道得太多了。”
言思的心情完全不像他那般轻松，苦涩道:
“可这样，就更没人知道你其实没那么可恶的，你的名声也会一直差下去。明明知道却什么也不说，那我比起那些诋毁你的人也好不到哪去，就像是、我也是他们的帮凶……”
话语尾音处的哽咽，立马就被她自己发现了，也被恶魔发现了。
她赶紧低下头、咬紧下唇，试图把情绪缓和下来。
“别哭、别哭，小言思！啊不对、想哭就哭吧！我、你怎么……我的错，我、惹你不开心了，就我说过你知道的，我怕别人伤害你……我真的不在意的，你也不要在意这些，好不好？”
经过长时间的相处，在这种情况下，认错几乎成了萨麦尔的本能反应了，他紧紧把人圈进怀里哄着，既心疼又有点几丝幸福感。
言思一边抽噎，一边努力开口解释:
“萨麦尔、我，不想你被冤枉，不想别人那样看待你，我觉得心里、好难受。可我又帮不到你，也改变不了别人，我没有办法、什么也做不了……你怎么还笑得出来的，我一点儿都不开心……”
“没事没事，小言思，别为了这些不开心。别人说什么我才不屑呢，我只在乎你是怎么想我的。”
谁能料到，小人类远比他这个当事人委屈。
等她情绪发泄了一会儿后，萨麦尔抬起她的下巴，很温柔地为她抹去眼角的泪珠，满眼诚挚道:
“小言思，如果你还是很想帮我些什么的话，就请继续认可我、夸奖我、陪伴我，好吗？我其实、最在意的就是这个了。”
“嗯。”
小人类点点头，作出了一声鼻音很重的回应，这次她哭得有些急，以至于脑袋都混混沌沌的。
若非一直咬着唇，她有可能会号啕大哭。
窗外雨声催眠，恶魔的安抚也催眠，眼泪还没干透，她整个人就被困意给吞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