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如此调解
秋月的风如约而来，温柔的抚摸着在田间劳作的人们的脸。几场秋雨过后，玉米秸秆和穗子从绿转黄，眼看就要成熟了。大片的玉米随着秋风的摇曳，沙沙的声音似乎是骄傲的向人们展示着自己的硕果。
汪村长背着手慢慢的从地头走向村里，在村里的主要地块巡视了一遍，对玉米的成熟度心里大概有了数，不错，再过几天就可以收割了。前段时间镇政府一直强调禁止青储，村民还是很配合的，除了村里那家专业养牛的。人家承包了几十亩地，专门是为了给牛储存饲料。这个没办法，他也专门向镇上做了说明。今年的玉米价格还可以，这段时间已经突破了一块三，虽说根据经验玉米大面积收割后会略有下跌，但也不会低到哪里去，比前几年一直徘徊在一块左右要好多了。一亩地一千多斤玉米，一斤多两毛钱也能多两百块钱，农民不容易，背着太阳面着黄土，能多创收一点是一点。总的来说这段时间诸事顺利，小儿子也从大学毕业，顺利的在市城投公司就业。想到这里汪村长的脚步不由的轻快起来，加快速度往村里走去。
到迎宾榆下是个拐弯，紧接着路旁便是村里为数不多的企业---长安铝业。汪村长看到矗立的厂房心里一紧，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长安铝业的起点还是比较高的。这是多年前的村长引进的一家军工企业附属单位，专门以加工铝材为主，据说产品主要是制造飞机用的。可惜当时的人为了追求眼前利益，让人家买断了土地，当时是感觉挺美，被占地的家家都成了暴发户。可后面这多年都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人家赚钱，和村民再也没一毛钱关系。
随着西部开发和国家的宏观调控，长安铝业逐渐走了下坡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红极一时的厂子慢慢的呈现出颓势，时开时停，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天，它终于悄无声息的关停了。当时村民还是不大相信，这是给国家造飞机的，咋能说停就停了呢，这几年国家的飞机越造越多，生意肯定还会好起来的。在村民有意无意的关注中，关停了两年的长安铝业年初终于启动了，但与大家的想象不同，这次仅仅启动了一个车间，仔细打听以后才发现，这个属于对外承包，所生产加工的产品也与造飞机风马牛不相及。
那也聊胜于无吧，至少把厂房土地荒废在那里怪可惜的，复耕更是难上加难。新承包商和村里交集也不多，承包人很少露面，汪村长见过一次，但也仅限于点头之交。
不过前段时间镇政府给村里转了个函，需要他处理一个12345投诉。接到督办函的汪村长仔细看了一下，不由的有些苦笑。原来是长安铝业东边的敬老院把企业给告了，说是每天晚上车间生产发出巨大噪声，影响院里老头老太太们休息。敬老院也属于镇办单位，仅仅是坐落在魁星村的地皮上，行政上没有关系，更没有管理权。好嘛，两家和自己没一毛钱关系的单位出现纠葛，让自己来做这个调解人。谁让这个敬老院叫魁星敬老院呢。镇政府把基层矛盾化解的担子丢过来，仅仅是因为魁星村为两家的所在地，这上哪里说理去。
头一次调解算是非常的失败。承包商是个六十多岁的男人，最明显的特点是光亮无瑕的头顶和巨大无比的酒糟鼻。一搭话就知道常年行走江湖的人，虽然话不多，声音也不高，但一吵起来嘟嘟囔囔的不停，旁人也听不清说什么，反正中心意思是谁家工厂生产还没个声音，他居然打听好了，长安铝业比敬老院建的早，是敬老院选址不科学，自己不可能听蝲蝲蛄叫就不种庄稼了，让敬老院爱上哪告去哪告去。
敬老院主事的是个中年妇女，牙干嘴净，开起火来跟机关枪一样，连吵带骂，最后腿一盘坐在会议室地板上开始哭唱。这门难度极高的艺术让她掌握的炉火纯青。声情并茂的哭着还保证旁边的人能听清内容，说什么院里的老头被噪声吵得睡不着觉，拿着拐棍直捅她房间玻璃，还有个瘫痪的老太太被吵的一晚上在床上拉了几次，这活没法干了，让承包商去敬老院端屎端尿。调解工作没法继续，只能草草收场。可敬老院的不依不饶，天天给汪村长打电话，声称解决不了就天天打12345。镇上催了几次了，让抓紧解决，毕竟回复热线是有时间限制的。哎，躲是躲不过去了。
汪村长走进长安铝业的办公楼，伸出头到一个开着门的办公室看了一眼。正计划问一句他们领导在哪，旁边的办公室伸出一个锃亮无比的脑袋，招手把他领进了自己的屋里。
“嗯，那什么，村长你贵姓来着？”
“免贵，姓汪。”
接过一个无比精致的茶盅，汪村长抬头打量着这间硕大的办公室。这应该是以前的会议室改的，屋内设施透着浓浓的江湖气息，茶海、手串、关公神像，还有墙上江湖题写的“厚德载物”牌匾。这可真是太标准了，每个物件都昭示着主人的品味“不凡”。
这类人往往很难缠，他们心理素质极佳，有着充分的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精神。汪村长想了半天，不知道该如何和这个滚刀肉开战。他背井离乡的来到这里，没有背景没几把刷子是不可能的，我这个小小的村长他不一定放在眼里，也不知道他的软肋在哪里，从哪里下手突破呢。
手机猛然在口袋里响起，掏出来一看，原来是晓磊打来的，这个本家兄弟在一家公司主管环保，平日里和他也保持着不错的关系，今天打电话有什么事呢。对呀，环保！汪村长心里突然亮光一闪。这不就是切入点吗？噪声也属于污染，这个可以给环保局举报啊，环保这几年可了不得，动不动就让企业停产整顿，罚款都是轻的。这个江湖大侠承包工厂不就是为了赚钱吗，如果让环保局出面，他敢不听吗，罚死他！
挂断电话，汪村长背靠椅子，仰起头盯着天花板说到：“老板啊，敬老院今天给我打电话，说计划再次举报你。”
“打呗，那是人家的自由，天天打我也管不着。反正打12345也不要钱。”
“这次人家计划打给环保局，投诉你噪音污染。”
“啊？我这不算噪音吧，这婆娘真能胡戳。”
“是不是我说了不算，你说了也不算，让环保局来现场界定吧。”
“那什么，村长，对，汪村长，你得公平啊，不信你晚上来咱厂里，听听到底算不算噪音。”
“我没那权利和义务，如果你两家没法协商的话，我们村会配合环保局来厂里检查的，到时候人家可不是光看厂里的噪音污染，还有污水、烟气。。。”
“好好好，好我的汪村长，咱们坐下来商量嘛，这事能解决，不要惊动环保局了。”
“能协商？”
“能协商，你放心！”
“那就好说，你们先接触一下，商量个方案，到时候调解协议我们村也会签字。好了，走了。”
“汪村长，别急着走啊，咱一起吃个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