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奉献终生

    晋南地区的八月一般雨水较为丰富，田里的玉米快要熟了，若是这个时节来几场透雨，对于庄稼的成长是极为有利的。老天爷赏饭，今年的雨水还是很给力的。但对于魁星村的人来说，是喜中有忧。

    魁星村今年上马了几项民生工程。饮水管道更换工程是这几项工程里最大的，也是最费钱的，工时最长的。时至今日还没有完工，汪村长有点上火。已经一个多月了，老百姓眼巴巴的等着吃水，可偏偏又下起了连阴雨，这将大大的影响工期。唉，真是好事多磨。偏偏这个档档村里又有了事：村北的李大爷去世了。这下麻烦了，一是他那块儿水还没接上，二是巷道被挖的像是刚刚被轰炸过一样，这两件事得马上解决，要不老百姓会骂娘的。想到这里，他披上外套，向李大爷家里走去。

    在李家门口，汪村长碰到了五通集团的乔总。握手寒暄之后，两人简单的路边攀谈了几句。五通集团地处魁星村东，也是一个有三十多年的老企业，最初的铁厂曾一度风光，后来又转产焦化、铸造，是当地颇具影响力的企业。

    “乔总，早早的就过来了啊。”

    “嗨，企业里也没什么事，老李是我们厂的老员工了，于情于理，我都得过来转转，送他老人家最后一程。”

    “来来来，抽烟。”

    “谢了，已经戒了一个月了。”

    “谁不知道乔总是烟仙啊，怎么舍得戒了？”

    “天天待在厂里，那大烟囱还不够我抽的啊，戒了好，人能轻松一点。”

    说话间李大爷的儿子看到两人，连忙前来招呼。二人来到灵前，恭恭敬敬的上了两炷香，深鞠三躬。家人烧了纸钱，答谢来宾。吊唁仪式完成后，两人和李家长子落座在沙发上。

    “乔总，谢谢你百忙之中前来吊唁。”

    “嗨，应该的，老人家为五通奉献了一辈子，劳苦功高啊，再说我们个人感情也是不错的。前段时间我在村口看见他还挺硬朗的，怎么说走就走了？”

    “他前几年就有了哮喘，一直没有根治，退休回家后越来越严重了，身体其他地方倒没什么毛病。就是哮喘越来越厉害，后来就说不出话了，最终，是从这个上面走的。”

    汪村长听着两人的交谈，一直没有言语。因为他心里清楚，李老这个病是怎么得来的。去年李老去西安检查治疗，是他联系的医院和医生。会诊后他和认识的医生私下沟通了一下，医生告诉他，这个病的病因主要是因为长期处在高污染气体的环境里，如果没有防毒面具等劳保用品，年轻人都撑不住，更何况李老在厂里门房呆了二十年!出于某种原因，他没有把病因告诉家属。五通倒是做的还过得去，把医药费什么的都报销了。到了现在，他更不能把这个话说出来。前段时间五通集团污水导致的粮食减产问题刚刚处理完，如果这个时候再谈李老病因的事，恐怕李家和村民会让乔总当场下不来台。看样子要好好和乔总谈谈了，企业要赚钱正常，可是让老百姓受损失，甚至搭上性命，这个是怎么也说不过去的。村里聪明人很多，如果大家知道这个原因，恐怕他这个村长也不得安然。

    想到这里，汪村长隐隐有点恼怒。咱当村长是老百姓一票一票选出来的，图的就是带领老百姓过上好日子，这倒好，好日子没过上，因为污染把命都丢了！我这个村长失职啊！还不如回家抱孩子呢！如果五通集团把污染问题解决不了，那他就一天也别计划开，大不了我这个村长也不干了！

    “乔总，没事到我家去坐坐，和你说个事。”

    三天后，李家门前。挽幛四布，哀乐声咽。头戴孝帽，手持哭丧棒的孝子们长跪不起，哭声震天。时值午时，在一阵喧天的锣鼓声中，寿木被一群年轻人从屋里抬了出来，喇叭中的哀乐声骤然大了起来，要起灵了。

    在人群中我们看到了汪村长，他和几个村干部一起，跟随着前往墓地。其实他们的身份今天多少有点尴尬。镇上一再强调，现在是环保非常时期，所有的白事一律不准焚烧花圈。但这条规定却屡禁不止，于是镇上下了死命令，村里只要有白事，村干部必须亲自到地里监督，严禁焚烧花圈。今天他们除了助丧以外，这项工作也必须执行。

    在乡亲们的帮忙下，很快入土为安。孝子们跪在地里，开始哭丧，为老人们送完最后一程。助丧的人们纷纷往回走，只剩下了几个村干部站在旁边。注意到他们的孝子揭开眼罩，小声的劝说他们先回家，村干部们尴尬的笑了笑，没有动步。

    还好，大家还是很配合村干部的，听汪村长说完后没有去点花圈，李家长子甚至还问汪村长，那我们给老人烧纸钱总是允许的吧？当然允许了，前段时间别的村村干部因为执行的太过，不让孝子烧纸钱，结果被孝子们举着孝棍满地追打，成为一时笑谈。

    纸钱烧完之后，部分孝子们把孝棍插在坟边，仪式完毕了。人们开始离去。从天空俯视，在一片绿莹莹的玉米地里， 身穿白孝服的人排成长队，他们搀扶着因哭泣而虚弱的孝子，蹒跚着返回。

    天空蔚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