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停业整顿
其实，从二零一五年开始，龙门市就逐步对各企业的环保要求逐步严了起来。王晓磊清楚的记得，当时他还在耿飞集团下属的耿越铝材有限公司，环保局张家庄所所长亲自将《中华人民共和国环境保护法》交到了当时还是环保专员的他手里。
“这个要组织厂里所有职工和领导进行学习。”
“全员学习？”
“对，全员学习。老王啊，给领导们一定要说清楚，现在不比以前了，看见没？”洪所长指着小册子，手指不停的点到，“现如今环保立法了，你们要是再玩以前那些小聪明，可就是犯法了，明白没？最低是罚款，严重的要判刑滴----”他拉长了声音，无比隆重的强调着法律的威严。
“洪哥，我要是抓进去了，你给我送饭不？”王晓磊给洪所长又敬了支烟，嬉皮笑脸的说道。
“送饭，我送的过来吗？要是现在按程序走，咱们张家庄工业园的十家企业九家老板得被抓起来。我是不是还得在西环路旅社（龙门市监狱，因在市区西环路上，故有此绰号）给你们开个饭店啊？”洪所长深吸了一口烟，窝在沙发上说道。
耿越铝材有限公司是耿飞集团最年轻的企业。
在2010年龙门市多数企业习惯性的走“煤电铝”集团化发展时，耿飞集团的老总敏锐的感觉到，这些传统的大老粗行业似乎开始下坡，并受到了越来越多的制约，正巧，龙门市的领导也开始号召企业转型，机缘巧合之下，他碰到了一位专做铝材深加工的业务员，看着人家的业务量动辄过亿，实在是让人眼热。在一番了解考察之后，他下定决心，以常人不能及的魄力，筹资75亿新建了一座铝材深加工的工厂。可叹的是，投产之后，铝材市场便一路走跌，使这个华北最大的铝材加工企业入不敷出，举步维艰。跌跌撞撞一路走来，勉强维持着运营，但相关的配套设施，就差三少四，欠缺不少。
这不，洪所长这次来，还是监督污水处理站的建设进度。
“王总，我要的是进度，是日新月异，是有准确的竣工投产时间！你看看，你看看，”洪所长用指间夹着的香烟指着污水站厂房，“厂房盖起来多久了？设备呢？别让我每次过来都是看这个毛坯房！”
“洪所长，设备款都打过去两个月了，厂家生意太好，一直做不出来啊。”晓磊咧着嘴干笑着，拉着洪所长跳过了脚下的管道。
“这段时间环保设施都卖疯了，到处缺货。不催不要，2020年你都没货，抓紧吧。走，回去做份笔录。”
时间：2016年5月6日
地点：耿越铝材二楼会议室
参会人员：全体领导、各部门主管人员
会议主题：如何保证本月计划产量
“本月截止昨天，共计生产加工铝材12823吨。按这样的进度，肯定是完成不了一千吨的目标。目前，原料厂家也出现波动，青岛铝业的原料不能正常生产，怀疑是其杂质含量超标，现已暂停该厂的原料生产，用其他厂原料代替，采购部立即和青岛厂家联系处理。”孔总扶了扶眼镜，环视着参会的每个人，对采购部的周部长微微颔首。
“进口润滑液库存告急，拟启用国产润滑液，确保生产不能因此受制。其他辅助材料、劳动纪律等问题都是老调常谈了，这里我就不多说了。”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下来，盯着晓磊看了半天，叹了口气，“王部长，环保方面你要多做工作啊，这几天环保局都来了好几次了，咱们的污水该怎么办啊，你要拿出方案来，不能因为这个影响生产。”
“环保局的意思非常明白，要求我们改变现在对污水的粗处理方式，并不得外排。改为深度处理后实现内循环，这是咱们的环评报告上要求的，否则，随时会叫停咱们。”酝酿片刻后，晓磊谨慎的回答道。
“办法你去想，可以边生产边解决问题嘛，这是你的职责。”
“如果我们的环保设施还是回不来，我也没办法了，毕竟已经拖了很久了。”
听到这句话，孔总把头转了过来，盯着晓磊。目光中有了一丝不快。
会场出现了难堪的冷场。
晓磊心里也很别扭。现在的环保和以前不一样了，步步紧逼，没有排污许可证，没有环保配套设施，环保局真的有权力让企业停产整顿。拿着没有设备的污水处理厂房已经和环保局磨了几个月了，实在是没办法再拖了。环保局催我，厂里也催我，唉，我的不容易谁知道呢？
可是这些话不能在会上说。
冷场，继续冷场。
突然推开的门打破了凝结的空气，“孔，孔总，有一群人在咱们厂西排水口那儿，拍照录像呢。”气喘吁吁的门卫说道。
孔总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王晓磊已经从会议桌旁窜了出去。
隆隆响的混凝土泵车怒吼着，长长的手臂高高举起，绕过树枝和电线后，将输料口对准了排水口。
“吴局长，今天来了咋不来办公室呢，你爱喝的茶叶还有一两多，哈哈，我还真喝不来，只能是你消灭他了。”晓磊插入人群，把烟敬到吴局长跟前。“这是什么情况啊？”
环保局吴副局长沉着脸，推开了举到他胸前的香烟，轻轻咳了一声，朗声说道：“王总，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环保局执法大队的杨队长。这位是宣传科的梁科长。这两位是龙门电视台的记者。”介绍完一众之后，他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档案袋塞给王晓磊，“这是龙门市环保局关于耿越铝材有限公司违规生产的处理结果，今天对你公司违规排污口依法进行封堵。”摄像机照相机镜头从他俩身上移开后，吴副局长拍了拍晓磊的肩膀，表情很复杂，却什么也没说，看向泵车。
油门又嘶吼了起来，输料口打开，混凝土瞬间而下，水花、泥点、水泥、石子瞬间炸开，溅了王晓磊一身，也将周围的树木喷射的灰蒙蒙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