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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插曲,有黄叶飘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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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样是杀,

    李儒和董卓不同,

    董卓的杀,肆无忌惮,尽显暴虐恣睢,

    李儒的杀,简单直接,精准而又优雅。

    如今由李儒操刀,

    这把刀,

    也从西凉军变成了并州军和北军五校,

    辛辛苦苦赚来的两把刀,

    总不能因为怕它反戈一击,就放着做个摆设吧,

    李儒从不是一个浪费的人,便顺水推舟的做了些安排。

    携得胜之威,先慑百官,卷起滔天大势,

    又借这滚滚大势,再迫降军,

    等到并州军和北军五校染上了百官的血,

    这两把刀,

    再用起来,也就能放心了。

    温明园里,黑色羽氅身后的落魄书生淡漠依旧,看着差不多快到齐的百官,抬头望了一眼天色,心中暗道,

    时间差不多了。

    ……

    “奉先,时辰到了,”披全身战甲的北地汉子上前一步,向着前方高大威猛的身影一拱手,而后脸上浮现出几分不该出现的犹疑,闷声道:“我们真的要这样做吗?”

    “曹性,你犹豫了,”低沉的狮虎之声传来,雄阔的身影捏住手中的名单,头也不回的道:“你最擅弓箭,也当知道,搭弓上弦之后,心中便不能有半分迟疑”

    “道理属下都知道可这一步踏出去,我们就再也回不了头,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片刻沉默后,吕布吐出了一番话,既是说给曹性,也是说给自己:“五千并州儿郎出乡,方到洛阳就五去其二,却还是一事无成,就这般灰溜溜的回去,我等又如何还有颜面去面对家乡父老”

    “洛阳虽大,却也无我等方寸之地那丁原便已视我并州儿郎如牛马,更别说那些高高在上的达官显贵如今我等不过是些残兵败将,哪还有挑三拣四的余地不信董卓,又能去信谁?”

    “至少那董卓也是个军伍之人,行事还算磊落昨夜杀那张璋之时,身边并无一个凉州人,做的也是光明正大”

    “如今我等新降,人家信不过我们,要一份投名状,也是常理”

    “可——”

    “毋须多言!”曹性还想再说,吕布大手一挥,止住了他的话语,红色战袍扬起,狮虎之声斩钉截铁:“眼下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在战场上,死的最快的,便是三心二意之人,”

    “若是那董卓敢负我并州儿郎,”

    “某家会亲手斩下他的头颅。”

    “现在出发!”

    ……

    洛阳城,从事中郎王府。

    王允在黄巾年间,被宦官张让等人几番构陷,甚至一度改名换姓,才勉强得保周全,但即便是窘迫至此,他也不曾有过向宦官低头的想法。

    然而天无绝人之路,灵帝驾崩,大将军何进掌权,一夕风云突变,

    昔日的重罪成了今日的功勋,

    与宦官势不两立的王允,也因此被大将军何进征为从事,

    如今,宦官没了,但大将军也没了,

    王允一时之间不知是该喜还是该狂喜!

    在他看来,宦官和外戚,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大汉沦落至此,他们都脱不了干系,

    如今他们同归于尽,岂不是双喜临门?

    只是,就在这大喜之时,却出了一颗老鼠屎,

    那突然冒出来的西凉蛮子,甚是嚣张跋扈,肆意践踏朝廷法度,

    对大汉忠良王子师而言,就显得格外扎眼。

    而那蛮子,竟还想用一支断箭,来逼迫他王允从贼,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莫说曾经在宦官手下,救他一命的袁家和杨家皆有书信传来,

    便是没有这些,

    宦官淫威正盛时,尚未低头的他,

    此时也不会惧怕区区一支断箭。

    但是,

    在宦官手中艰难度日,

    虽然没有折断王允的脊梁,也让他行事多了几分考量,毕竟他不是孑然一身,

    所以,

    便是决定不去赴宴,王允也做了些许准备,安顿好了家人,

    而后就在庭院之中,摆上了一张桌案,一壶浊酒,

    静候不速之客。

    一个老人,一壶酒,自饮自酌,好不痛快,

    吕布带着腥臊的血气上门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不过他并未被这诡异的场景唬住,单以武力而言,出道至今,未逢一败的吕布自然不会知道怕字如何书写。

    和手中名单对照之后,吕布便大步上前,身上沾染了血气,话语之中难免带上了肃杀:“从事中郎,王允?”

    “老夫正是王允王子师,愧居中郎一职,”老人很是从容,并未在乎扑面而来的血气,而是伸手一推酒杯:“将军威武不凡,想来不是常人,敢问尊姓大名?”

    “吕布!”

    许是对老人的泰然自若有些动容,又或者眼下便是名单之上的最后一家,已不再迫切,吕布便顺势坐了下来,举杯一饮而尽,“看你这般作态,该是清楚某家来意,”

    而后身体前倾,露出森森白牙:“你当真不怕?”

    滔天气势卷动身上血气,庭院之中的空气瞬间凝滞,便连呼吸都显得尤为艰难。

    “将军说笑了,老夫是朝廷命官,又未曾触犯法度,在这京都之中,又何惧之有?”而直面这般威压的老人依旧从容,不仅口齿清晰,还抬手再斟下两杯酒:“听吕将军口音很是熟悉,莫非是并州人士?”

    “并州五原人。”

    “哦倒也是有缘,老夫也出自并州太原,不曾想是同乡当面,”老人轻笑一声,而后长叹:“卿本佳人,奈何从贼啊”

    “看在酒的份上,有话直说,某家向来不喜遮遮掩掩,”乡党?他一个武夫又如何配和王家称作乡党?这乡党之言,对吕布来说,还不如眼前这壶薄酒:“而且,你的时间也不多了。”

    “老夫倒是忘了,吕将军是武人,习惯了直来直去,”老人摇了摇头:“老夫今日,便是专门在此等候将军,将军既然有问,老夫也就直言不讳了,”

    “将军可知那董卓让你来做此事,意欲何为?”

    “而做下此事之后,将军又是否可知,自己会落得何等下场?”

    呵,死到临头还是这般故作高深,吕布心中不屑,自顾自的又饮下一杯。

    面对吕布的无礼,老人倒也不恼,一人独酌,一人自语,倒也相得益彰。

    “老夫沉沉浮浮过了大半辈子,如今回顾往事,也算是为天下百姓奔走了半生,虽然过得一塌糊涂,却从未后悔,”

    又是这般可笑的大义吗?雄阔的身影连抬头都欠奉。

    “被宦官追的上天无门时,老夫也有过气馁,如今将军刀锋逼近,老夫心中也会惧怕,”

    “但老夫还是这般做了,这时想起来,也未有悔意,因为老夫心中有路,从不曾迷失,”

    “不过,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老夫愿为大汉献此残生,却从未想过旁人也必须如老夫一般,”

    “若有同行,老夫自然不胜欢喜,若是道异,老夫也不会强求,”

    斟酒的手已经停了下来,院中的风儿也不再喧嚣。

    “但将军当知,每个人都该有他自己的路可走人可以过得糊涂,但不能活的糊涂,”

    “做下何事,便有何种后果,不该后悔,也不能后悔,”

    “将军来此,老夫便是走了一条死路,走不动了,而将军前途虽然迷茫,但终究还是有路可走的,”

    “老夫无意对将军要走的路做出指摘,人要走的路,也只能依靠自己,”

    “但将军该停一停,才好走上自己心中的路。”

    随着老人的声音落下,庭院中一阵寂静,而后吕布陡然抓起酒壶一饮而尽,

    高大的身形站了起来,雄阔的身影遮天蔽日:“说的真好”

    阴影下的老人笑了笑:“活了一辈子才悟出这点东西,老夫甚是惭愧,”

    “你要死了,”淡漠的声音居高临下。

    “死并不可怕,”老人笑容依旧,坦然如常:“只是,老夫有事拜托将军此生忙忙碌碌,唯独负了家人,如今只剩家中小女,将军若是碰到,还望看在同乡一场,看在今日这些话的份上,多加关照。”

    高大威猛的身形静静的立在那里,若是其他人,说出这番话后,说不定便能活下来,

    但王允这个名字,不仅是李儒的安排,还有董卓的勾画,便是神仙……也难救。

    在看了老人一阵,吕布只吐出一个字:“好!”

    “既然如此,老夫便再无遗憾”

    噗!

    两三片黄叶飘然而下,一颗横飞的头颅上,苍老的笑颜不改,而后被一只大手抓住,一手持戟,一手提着人头,雄阔的身影大步走出庭院,

    鲜血滴滴答答洒了一路,院子里一具无头尸身,染红了旁边的黄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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