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破灭了
“……”
沉默的空气在狭小的车厢内蔓延。
尽管川平宇时的语气已经尽量柔和，表情也很温柔悲悯，低垂的眼眸仿佛在为逝者哀悼。
但是这也改变不了这短短一句话蕴涵的爆炸信息。
掩藏在阴影之下，他看不清前头司机的神情，只察觉金发少年的稳稳把持着方向盘的手捏紧了一瞬，快得像是错觉。
从未见过面的父亲原来已经不在人世了。
饶是早慧独立如乔鲁诺，一时的心情也复杂难言。
要说他有多悲伤，那到也不至于。不过是一个毫无责任感可言、连孩子一面都没见过、招致他寄人篱下的混蛋罢了。
事实上，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乔鲁诺一直视他的生父为社会的残渣、街边的混混一类的人物，和他那酗酒家暴又没本事的继父差别不大。就算他的母亲刚开始还会嘟嘟囔囔说这个人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他的出身理应高贵，他也很难相信一个抛妻弃子的家伙真的有如此地位，只以为他天真的母亲被男人的花言巧语蒙骗而已。
都说父亲是孩子一生的榜样，但在乔鲁诺心里，不见踪影的生父和粗鲁低俗的继父完全没有给他带来什么正面影响。
对他意义最大、帮助他树立人生目标的偶像反而是一个人人惧怕的□□成员。
不知出于何种心理，当时年幼的他站在命运的巷口，向追杀者隐瞒了这个男人的行踪，而在那之后，他获得了回报：他的酒鬼父亲不敢再动手，欺凌孤立他的同学得到了警告，连路边的商贩都开始对他笑语连连。
这就是□□的仁义。
毋庸置疑，这件事在乔鲁诺的心里烙下了深刻的印记。
现在的他，已经确立了成为“□□明星”的梦想，只静待一个时机。
而且，乔鲁诺瞥了一眼他瓢虫形状的扣子——以防遇上手边没有便利的物体而特意准备的——他有预感，这个机会正在慢慢向他走来。
在这种关键的时候，遇上一个疑似认识自己父亲的人……难不成这才是开启主线的方式？
比如他的父亲意外去世，给他留下了一个急需继承人的势力什么的。
啊，没错，作为十五岁的学生，他还是看过不少充满中二幻想的作品的，尤其是和一个日本人待在一起，他的思路就不自觉偏了一点。
并不知道司机的伟大理想，川平宇时想了一下，掏出手机，面对面快传投了一张照片过去。
做成灵牌的话，应该也是一个慰藉。
由于还在开车，还算遵守规则的乔鲁诺看见乘客朝他晃了晃手机，没有松手，只是问道：“先生，您给我发了一条什么吗？”
“照片。”川平宇时补充道，“你爸爸的。”
“……唔。”乔鲁诺想说自己其实有一张，就夹在钱包的夹层里，但是他还打算从这个人嘴里套取更多的信息，“谢谢您，好心的先生。我等一下停车了再看。”
“可以问一下，在您的眼里，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川平宇时仔细思考了一下吵闹和烦人的替换词，“活泼。”
“？啊……这样吗……”好像有点奇怪，“他是什么工作的呢？”
“……电竞。”虽然好像之前是混/黑的，但是毕竟是过去式，还是给他的孩子留点美好的幻想吧，现在的年轻人不是都喜欢新潮吗。反正dio确实收到过队伍邀请，也不算骗人。
乔鲁诺：“……”
乔鲁诺已经不知道如何继续话题了。
他曾经的想象变成了泡影，一个开朗健气、也许还吹着泡泡糖的阳光少年模样彻底顶替了之前那个晦涩、强大的背影，连同那些对他神秘背景的猜测、和一点不可言说的向往。
他甚至都怀疑钱夹里妈妈给的照片只是随便找来的，只是哄哄小孩子，让他对生父留有好印象的骗局。
就算他之前有想过，这个人会是街头平平无奇的小混混，也绝不会想到自己的父亲是一个电竞少年。
……感觉画风不太对。
就好像肌肉硬汉突变家庭煮夫一样可怕。
对自己如何摧毁一个梦想少年的幻想毫不知情的川平宇时下了车，已经做好表情管理的乔鲁诺帮他取出行李，交给酒店门童。
客套感谢了一番川平宇时，心情复杂的乔鲁诺开着车离开。
当然，没有忘记收钱。
驱车到租车行，归还出租车之后，乔鲁诺拿出手机记账，之后他要去餐馆打工，晚上回家还要复习一下课文。
在那不勒斯，像他这样苦于生计、四处奔波的人不知几凡。
更何况，至少他还有书可读，不像一些其他人，甚至没有识字的机会。
屏幕亮起，乔鲁诺看到了那张照片：金发披散，侧转头，手指弯曲成爪状，健硕的肌肉鼓起，左后肩的那枚星型印记最为夺目。
乔鲁诺：“……”
尽管背景和亮度有鲜明的不同，不需要取出钱包里的那张，他就敢断定这两张照片里，他父亲的姿势不能说十分相似，只能说一模一样。
就只会这么一个古怪的姿势吗。
乔鲁诺：“…………”
好的，那点幻想彻底宣告破灭。
酒店房间里，向前台要了一份那不勒斯地图，川平宇时用笔点在了监狱的所在地。
行李已经打开了，桌子上摆着一封没拆过的信和一枚花纹奇特的扣子。
n-28号房间，交给一个叫做波尔波的男人吗？
高中生手指轻点，迪亚波罗真是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