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零丁与彷徨
望着刚才还有板有眼保镖形象的二人，我不免挠头。
这脑袋啊，自从认识王二愣子之后，头皮都快被我挠掉了二两。
可眼下我对于刘叔与长贵，为何要躲到后厨里密谈，更加好奇了。
正好，趁着现在的二人已经全然顾不上我的档口，脚下轻点，蹑手蹑脚就溜进了后厨。
才蹭进了门口，便听到了刘叔饱含怒气的声音。
“不行，小周现在就是我亲侄子，这事我不同意。
十年了呀，老二！
你知道这十年，我是怎么过的吗？”
听得出来，刘叔的语气很是痛苦与纠结。
“大哥，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
我知道你和这孩子感情好，但我必须实话实说。
你这庙太小了，装不下这么尊大佛。”
而长贵的话语少了些平时的市侩，在我听来竟有了些许的语重心长的意味。
可这看似苦口婆心的一段话，就好似如同炸药的导火索被点燃了一般。
刘叔在沉寂了片刻，声调猛的就拔高了一大截。
“那他妈的也不行，你要知道你这些年的路，爸和妈都咋过来的吗？
你知不知道，爸临死的时候，还念叨着你，连眼睛都没闭上。
现在，你还要让小周这孩子也去趟这浑水，老二啊。
老二！你现在除了钱，还有人味吗？
你脑子里，除了你的算计，你还记得你有过父母，有过我这个大哥吗？”
“”
又是一阵死一般的沉寂，半晌，长贵略带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
“大哥，咱爸妈，我从来没忘过。
你作为大哥，我更是感激你替我在爸妈面前尽孝。
可以说，我刘长贵，这一辈子就只欠四个人的债。
除了你和爸妈，另一个就是他了。
你说，作为恩人的孩子，我怎么可能害他？
大哥？”
很显然，长贵还想继续说些什么。
但后面的话，还未等说出来，就被刘叔硬生生的打断了。
“老二，我今天也不和你说咱爸妈，你不配。
就说你那恩人，他”
嘭——！
哗啦——！
一声碗筷碰撞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此刻，我差一点就给了自己一个巴掌。
妈的，真是流年不利啊。
刚才正听得入神，手在黑暗中一个没留意，便摁在了一个放在门口还未来得及刷的菜盘之上。
这声音，在没有开火起灶的后厨里，异常的突兀和响亮。
“谁？谁在哪？”
“什么声？”
刘叔和长贵的声音同时响起，虽然说话的内容不同，但二人所表露的情绪是出人意料的一致。
那是恐惧的味道，一种秘密被人窥探后的恐惧，以及一丝恐惧在延伸之后所产生的愤怒。
事已至此，我显然是不可能再躲了。
索性，我便从门口的阴影处，大大方方的朝着二人所在之地走去。
一边走，一边脸上还挂着笑，“叔，我带了个朋友回来。
发现你没在摊子，一猜你就在后厨呢。
这是做啥好吃的呢？”说着话的功夫，我的脸便从阴影中探出了头。
“哎呦，长贵叔，你怎么也在？
叔，长贵叔啥时候来的？”
然而，对于我的话语，二人皆是一言不发的盯着我看着。
身为老千的我，对于这种小场面，岂能令我露出马脚。
我顶着二人审视的目光，又轻咳了两声道，“咳咳咳，那个叔，你俩咋了？
叔，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说着话，我便做出了一副要往外走的架势。
可我一个脚才迈出去，另一个脚还未落下的当口，他们二人同时开口。
“哪有啥事啊，侄儿，你先去前面帮叔忙活一下，叔马上就出去。”
“哎，对啊，小周，你先别走！你叔刚才还说呢，是有点事想找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二人的脸都是一僵，互相看了一眼。
眼中彼此的情绪在不断的交织着。
我能看的出来，刘叔的眼神中更多的是愤怒，而长贵叔的眼中，更多的是义无反顾的决然。
一见这种情况，我连忙将话接了过来。
“那个，叔啊，我看前面被我带来的哥们弄得挺乱的。
我出去收拾一下哈，一会有人点单了，我进来叫你。
对了，长贵叔啊，你是不是带来俩人？”
我和刘叔交代完了，话头一转就将头撇向了长贵。
听闻我说话，长贵收回了与刘叔对视的眼睛，看着我笑呵呵的道。
“咋了？他俩不是在门口来着吗？你有事？”
那笑呵呵中的眼神中，此时更多的是审视和疑问。
我当然明白这眼神的意味，但仍是装作不知情的样子，挠了挠头。
“嗯，看见了。
和我一起来的朋友，说他们大半夜带着眼镜，怕他们看不清。
帮他们把眼镜都摘了，你不介意吧，长贵叔？”
闻言，长贵明显一愣，似是在理解我话语间的意思。
然而我肯定不能和他明说呀，趁着他思考的间隙，推门我就出去了。
关上了后厨的门后，站在临街的摊位前，陷入了沉思。
长贵口中的恩人，是谁？
皮爷，二爷，还是三爷？
难不成是我那书面师傅，大爷？
可依照长贵说话的意思，刘叔应该也是知道那位恩人的存在的。
那我现在经历的一切，可就有意思了。
是早就搭设好的舞台，让我作为木偶翩翩起舞？还是我误打误撞的与刘叔相遇，让叔陷入了这场，针对于我的旋涡中呢？
对于第一种念头，我只是脑中一闪便嗤之以鼻了。
要说让我怀疑刘叔对我有所图，不如说母猪能上树得了。
那么既然第一种不通的话，第二种便是答案了。
刘叔陷入了这漩涡中，还在长贵面前保我周全，对此我更加肯定我心中的想法。
只不过，这个恩人的身份，到底是谁呢？
那长贵所要带我步入的又是何处呢？
正当我脑海飞速运转的时候，两声突兀的喊声，将我从思绪中拉了出来。
“大哥，二哥！
我们张氏兄弟，以后就以你们二位马首是瞻了！”
“俺也一样！”
二人身上原本利利索索的西服，此刻已经全是口子，脸上更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而原本有些桀骜的眼神，此刻在我看来，竟是那般的谄媚。
“”
在入夜灯光的映衬下，二人颇有些青紫的面容着实吓了我一跳。
这眼前这两位，忽阿又啊？？？？？
等等，张氏兄弟？刚才那俩墨镜男？
兄弟啊，你们二位这是遭遇了什么？
打劫吗？我们二位马首是瞻，还有一位？
我一侧头，就见王二愣子留给我了一个背影。
背着手，侧着头，整个人的脸隐没在路灯的阴影中。
内心看着这货，心口刚才的那种紧绷感，没来由的一松。
头一次觉得，其实这货也没有那么一无是处。
我的眼光，掠过王二愣子那略显二笔的背影，朝着远处有些斑斓的霓虹出了神。
一阵秋风吹过，刮起了地上落叶，盘旋着飘舞着。
三三两两的顺着风，在这入夜的哈北街头上，摇曳着，旋转着。
像极了此刻在江湖中的我，亦是零丁洋里叹零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