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学会告别
晏晓诗起了个大早，准备去镇上买些新鲜的菜，回来给爷爷奶奶做饭，好久都没有吃油条了，回去的路上她也顺便买了全家的油条和豆浆，她一直觉得爷爷奶奶比较节省，吃的都不太好，奶奶经常把剩的饭菜放几天还要吃完，爷爷的身体更是一日不如一日，衰老是人类无法阻挡的，晏晓诗每次看见爷爷和奶奶都会有些难受，她害怕自己不知道哪天就没有办法再见到他们。
晏晓诗骑自行车回到家之后发现家门口聚集了挺多人，她都顾不上拿起车兜里的东西，冲过去拽着隔壁婶子的胳膊问道：“婶，怎么了，你们怎么都聚在我家门口。”
“晓诗啊，刚你爸好像跟你爷爷吵架了，听说你爷爷当场气的昏过去了，你妹妹姑姑还有家里人都过去医院了，你也快去看看吧。”
晏晓诗听到这话心里真的是又气又急，“为什么晏峰总要这样？为什么总是在她回家以后晏峰就要做出很多令人气愤的事情？”
她心里堵着一口气，坐大巴车去了县城，路上她强忍着泪水，拨通了姑姑的电话，“姑，爷爷情况咋样？”
“现在还不清楚呢？你在哪呢，你赶紧过来吧，我们在急诊7楼，你到医院直接上来就行。”
“嗯，我知道了。”晏晓诗此刻心急如焚，要命的是她还在止不住的瞎想，每次到这种时刻她的脑海里就会做出最坏的打算，越想越害怕，晏晓诗将手臂撑在前方的座位上，头埋到了胳膊下面，保持这个姿势直到下车，周围的人都看到一个泪流满面的姑娘，却没有一个人上前问候一下她。
晏晓诗赶到医院的时候，大家虽然都聚在病房，但是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显得很不耐烦，姑姑是学医的，她虽然学历不高，但那个年代的医学生是非常吃香的，她现在已经在市里的医院是副主任医师了，但她对于爷爷的病情却没有给出一点意见，晏晓诗看着姑姑在和医生交涉，爷爷躺在病床上，虽然醒过来了，但还是很虚弱，挂着吊针，旁边还摆放着监护仪。董明娥过来看了一眼就回家了。晏晓诗站在病床旁边看着爷爷，她感觉爷爷好像要说话，凑到爷爷耳边听见虚弱声音不断重复着“水”。晏晓诗去给爷爷倒了一杯水。
姑姑和医生谈话完之后，将晏晓诗叫到了医院的走廊上，“晓诗，你爸爸已经不是第一次和你爷爷吵架了，他每次都像个缩头乌龟一样，什么都不想管，每次都是我大老远从市里跑回来，我也有工作没办法经常回来的。”
“我知道，姑姑。”
“要不是这次他跑去家里闹事，老汉也不会被气成这样，急火攻心，刚才医院的检查结果出来了，他得的是病毒性肺炎，可能要住院。”
“啥？姑姑，这严重不？”
“他年纪大了，看能不能扛过去吧，咱们县级医院医疗条件有限，现在只能做些简单的处理，而且还有些贫血，今天我在这里照顾一天，你试着联系一下晏峰，看他有没有时间过来照顾，换一下我吧，毕竟我是女的，照顾你爷爷的吃喝拉撒多少有些不方便。”
晏晓诗点点头，她鼻子一酸，走到爷爷床边小声说着：“老头，你可一定要挺过去啊！”
晏清词走过来拽着晏晓诗说道：“姐，姑刚跟你说啥了？”
晏晓诗叹口气，“没说啥，你问下你爸看他要不要过来看看吧，他这个始作俑者倒是清闲，既不来医院交钱，也不来看爷爷一眼，不过分吗？”
晏清词说道：“我去外面给他打电话。”
晏晓诗坐在床边，抓着爷爷干枯的手，给他用毛巾擦了擦，随后她拿起自己的手机，开始查询关于爷爷病情的资料，这一刻她很后悔自己不是学医的，学的专业也不是很热门的专业，没有过人的才能，也不能让自己在毕业没多久就获得财务自由，连稍微随心一点花钱都没有办法，痛恨自己的专业，可她无能为力，这种感觉就像在接受别人的捶打，却不能反抗。
医院里面的环境不是很好，浅绿色的门和窗户显得房间不是很亮，对面的病床上有一位老奶奶，他的儿子看起来四五十岁的模样，坐在病床旁边，靠着那张低矮的桌子眯着眼休息。
在农村人的思想观念里，养儿防老，可是爷爷肯定没有想到，他养出来的儿子跟他就像天生的敌人一样，晏晓诗看了一眼对床的叔叔，就被护士喊了一声，让她去三楼取药，取完之后拿到病房里来。晏晓诗拿完之后护士拿着一袋血走了过来，说是要给爷爷输血，爷爷稍微清醒了些，看见自己身上的这些电线，不断招呼晏晓诗让她给自己拿开，晏晓诗安慰爷爷道：“这是用来检测心脏的，没事，您就带着就行，把手放下来，不要举起来。”
爷爷听话的放下了手，到下午的时候，晏峰竟然出现在了病房外面，晏晓诗在心里冷笑着，“果然只有晏清词说话他才听。”晏晓诗都没有正眼看他，看晏峰要进来，晏晓诗立马起身站到了病床的另一侧，晏峰走到病房里面，满脸堆笑地问候着姑姑，他虽然也不喜欢姑姑，可是姑姑在他这里毕竟是个有用的人，姑姑斥责他，他也一句话都没有说。
晏晓诗知道晏峰为什么这个样子，因为他不想付医药费，他在姑姑面前看起来忍气吞声，还不是想让姑姑付所有的医药费，晏晓诗听着晏峰和姑姑的谈话，才明白晏峰和爷爷原来是因为自己吵起来的，晏峰想让晏晓诗每个月给自己多打一些生活费，可是爷爷骂了他好几句，最后那一句实在是让晏峰没忍住竟然挥拳打了爷爷，可是爷爷说的有什么错呢？他就是年轻的时候啃老，中年以后又想啃小，对父母和孩子都没有做到自己该做的。
姑姑对于这件事情的起因并没有多做评价，晏晓诗只听见她说了句：“你不都这么大的人，还跟咱爸动手，他年纪大了你知道不，这次的医药费我不会付的，事情都是因你而起的，而且我没想到你竟然敢打咱爸，你还有没有良心？”
晏峰忽然退后了一步，他完全都不管还有别人在病房里面，大声喊道：“你以为你又算什么好东西，两个老人把你供出去上学，你倒好，你现在厉害了，发达了，一年回家几次啊，我问你，过年的时候给他俩钱吗？你一天只操心着自己的孩子，你跟我一样，你也不是什么好鸟！”
姑姑没想到晏峰会说出这么粗俗的话，她有些气愤地看着晏峰，本来安静的病房多了一声响亮的巴掌声，姑姑抖着身子，怒不可遏地看着晏峰，晏峰吐了一口唾沫。晏晓诗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情，晏峰指着姑姑的脸骂道：“你他娘的敢跟我动手，你真以为你在城里落脚就是个城里人了，你个土鳖，我告诉你，你别想有出头之日!”
他说话的声音特别大，引来了查房的医生，医生呵斥道：“这里是医院，你们要吵架去外面，不要影响病人！”
晏峰恶狠狠地离开了病房，晏清词跑过来小声对晏晓诗说道：“本来爸爸是想过来换姑姑的，没想到会这样，现在怎么办？”
晏晓诗没有说话，姑姑转过头双目含泪对晏晓诗说道：“晓诗我先走了，刚好这几天你放假，辛苦你在这了。”姑姑拿出600块钱想要塞给晏晓诗，晏晓诗后退了一步，“我不要！”
“好吧，那我先走了。”
姑姑颤抖着身子离开了医院，病房里只剩下晏清词和晏晓诗两人，坐在爷爷的床前，晏晓诗看到爷爷浑浊的眼珠里流出了泪水，泪水在他树皮一般的皮肤褶皱艰难滑落下来，晏晓诗安慰爷爷道：“没事的，爷爷，我们俩在呢。”
爷爷体力终于恢复了些，开始弱弱的说话了，“你俩回去，让你奶奶过来。”
晏晓诗疑惑地问道：“奶奶身体也不好，她没法过来。”
爷爷叹了一口气，晏晓诗对爷爷说道：“我们在，爷爷你睡觉吧。”
爷爷闭上了眼睛，晏晓诗呆坐在原地，晏清词问晏晓诗：“姐，你累不累？”
晏晓诗看了一眼她：“你干嘛这么问？”
晏清词心疼地看着晏晓诗，“明明他们是做子女的，可是他们都把本该属于自己的责任丢给你啊！”
晏晓诗摇摇头，“不能这么说，我从小就是被爷爷养大的，即便他们不说，我也会一直守在这里。在我心里，爷爷比你那个爸爸强。”
晏清词却突然笑了，“姐，你虽然比我大，但是人情世故并没有很懂。”
晏晓诗转过头，静静看着这个刚十八岁的小姑娘，就看她嘴里能说出什么好话来。“其实，那些大人都喜欢推卸责任。比如我妈，明明自己不想跟爸爸过了，非要编出来一个理由说他在外面有小三，你就说哪个中年女人会看上他吧！要钱没钱，孤家寡人一个，无非就是寂寞了撩骚几句。我妈可是真的有相好的呢。再说咱爸吧，他呀，感觉心眼也不坏，但总是事情都已经干完了，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你信不信他现在正搁家后悔着呢。姑姑这人吧，其实挺虚伪的，她要是真有孝心，她会在病房教育爸吗？她自己就是医院的医生，怎么不把爷爷带到市里的医院接受更好的治疗呢？所以我说大人都很讨厌，我一点都不想听他们话。”
晏晓诗其实也是那么想的，但她没有勇气说出来，晏清词在旁边对晏晓诗说道：“姐，你不要对任何人产生过分强烈的依赖感，人始终要学会告别，我可是小小年纪就懂得呢，你不至于比我多读那么多年的书还不懂吧。”
晏晓诗抿了抿嘴，“你快去给爷爷打壶热水吧，我一会在给他擦一下脸。”
晏清词笑了一声，提着水壶就出去了。晏晓诗在原地回想着刚才妹妹说过的话，“确实，不要对一个人产生依赖，也不要对别人过分信任！”她在心里这样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