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欠条很快就被下人呈了上来，先交给陈朝宗看，陈朝宗看过后又给叶成帷看。
林千俞心中忿忿不平，这不是强签强卖吗？他没说要赌的啊。
陈戟不着痕迹地走过来，悄悄拽拽他的衣摆，林千俞回头望去，见陈戟朝他做了个口势，是“别怕”。
林千俞突然笑了，竟然被一个小少年安慰了，赌就赌，他输了也无妨，左右他又没有银子，在这宫里也是朝不保夕的，欠不欠银子，欠多少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
叶成帷拿着那张欠条就让林千俞画押，林千俞看着那欠条道：“还没赌呢，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我干什么画押。”
叶成帷慢条斯理地把欠条收起来：“秋后的蚂蚱，且让你再蹦跶蹦跶。”
林千俞将想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算了，不与他逞口舌之快。
斗鸡大概有几十只，叶成帷已经挑好了一只，林千俞刚要去挑，忽然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直起腰来：“先说好，我只赌最后一次。不要一会儿赌完了又跳出一个人和我赌，到时我可不赌。”
没有人理他，只要陈朝宗不开口，他说的话谁会在意。
林千俞看那些斗鸡看得眼花缭乱，觉得它们都长得差不多，最后心一横，随手一指：“就它了。”
两只斗鸡从笼中放出，很快就斗在一处，打得难解难分。
五皇子和六皇子毕竟年纪小一些，忍不住开始喊：“加油！加油！”
陈戟没有喊，手臂上青筋凸起，看起来就很紧张。
叶成帷继续保持着那一脸的高深莫测，盯着场上的两只斗鸡看。
林千俞虽说不在乎，但还是很紧张。
两只斗鸡打的时间挺长，二皇子和四皇子也忍不住加入进来。还有些下人偷偷地往这边看，陈朝宗看得也全神贯注。
最终，胜败已分。林千俞，胜！
林千俞一脸得意地看着叶成帷，伸出一只手来：“拿来吧大法师。”
叶成帷不着痕迹地咬咬牙，又马上回复成那一脸高深莫测的模样，将玉佩交到林千俞手上：“愿赌服输，给你。”
林千俞拿过后很高兴，仔细看了看，确定没有破损的地方后收了起来。
一个时辰后，林千俞神清气爽地回到了寄仙居。
多宝早就在岸边焦躁不安地等着，瞧见他回来了终于放心了：“王爷你可算是回来了，可急死我了。”
林千俞拿着玉佩朝他摇摇：“怎么样？我这一次收获还不小吧。”
多宝惊恐万分地看着林千俞：“王爷，你——”
“还有件好事，从今晚开始，咱们俩一顿就能多四道菜了，”林千俞现在心情不错，半是炫耀地对多宝说道。
多宝觉得有什么东西塌了，王爷还是没逃过去。玉佩和四道菜，分明是事后的赏赐。
多宝的眼里蕴含着泪水，林千俞瞧见了，顿时百感交集，瞧瞧这以前都过得是什么日子，也是苦了多宝了，一听到多了四道菜，竟然激动地要哭了。
多宝搀扶着林千俞回了房，以前多宝是不搀扶他的，今日突然搀扶了。
“王爷不知道被折腾成什么样子，竟然还强撑着。”
“瞧把多宝激动的，对我的态度变化这么大。”
两个人的心里如是想到。
到了房里，多宝找来了软垫摞得高高的，才示意林千俞坐下。
林千俞看着那摞垫子：“坐在这么高的垫子上不会不舒服吗？”
多宝还在痛心疾首，如果，如果，如果我刚才跟去……好像也阻止不了皇上。
“为了王爷的□□花着想，还是要坐的软一些。”
“什么花？”林千俞没听明白也没听清。
“坐吧。”多宝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不忍心再戳林千俞的伤疤。
王爷这个时候一定需要静静，独自一人默默地舔舐伤口。
多宝沉默不语地关上门出去了。
林千俞表示很懂，多宝刚才都激动地眼眶红了，肯定是控制不住偷偷地去哭了，还挺要面子的。
林千俞心情特别好，将手中的玉佩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耐心地等待晚上。
到了吃饭的时辰，林千俞马上冲了出去，他得看看多了那四道菜都是什么。已经很久没吃肉了，都快忘了肉什么味了。
结果只在桌子看到了一碟青菜，一碗米饭，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林千俞看了半天，又将碗筷拿起来仔细瞧瞧：“没了？”
多宝道：“没了。”
“怎么可能，明明说好了每顿多四道菜的。”林千俞皱着眉，陈朝宗再怎么说都是皇上，也不能差他这四道菜啊。
多宝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住了，陛下这是提起裤子就不认人，也就是王爷傻傻地信了。
林千俞的好心情突然一扫而空，怎么可能没有呢！
他走出去恰好瞧见了每日来给他送饭菜的太监：“站住！”
那太监慢悠悠地站住，全然没将他放在眼里，就算是今日陪了陛下又如何，谁不知道陛下那是在做样子，只要是眼不盲心不瞎的，都会知道这位早晚都得死。
对待一个将死之人还用得着那么客气吗？
“我问你，我那四道菜呢？”林千俞问，总觉得自己的菜被他们这群下人私吞了。私吞以前的也就算了，但这次是陈朝宗特意指给他的，他们竟然也敢，真是狗胆包天！
“王爷你在说什么，”太监装出一副不懂的样子，“奴婢可什么都听不懂，王爷的每餐都是陛下规定的，如果王爷有什么问题只管去与皇上去说，为难奴婢一个下人做什么。”
多宝从后面追了过来，去扯林千俞的手臂，林千俞一回神的工夫，那太监就走了。
“王爷，”多宝幽幽地叹了口气，“还是不要得罪他们了，咱们在这宫中又没有依靠，若是得罪了他们，只怕以后的日子更不好过。”
林千俞很气，但多宝说的又很对。不说他一个废帝，就算是不受宠的妃子，在宫里只怕过得都不如好一些的下人。
原以为还能多四道菜呢，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林千俞也这一辈子也没什么追求，只想吃喝喝好的，现在连吃也吃不好，当真是郁闷至极。
算了，能保住小命就不错了。林千俞到了房里，默默地将那盘青菜吃光，觉得自己特别的悲壮。
多宝擦掉眼角的泪水，王爷可太惨了。别的妃子侍完寝都是赏金赏银的，王爷侍完寝却什么都没有。
夜里，林千俞早早地睡下，半睡半醒之间，忽然听到房内有动静，他一睁开眼，果然屋里多了个人。
林千俞爬起来将蜡烛点上：“你怎么来了？”
陈戟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来，塞进林千俞手里：“给你的。”
林千俞接过，发现还是热着的，他急吼吼地将油纸包打开，食物的芳香扑面而来：“烤鸡？”林千俞又惊又喜，都多长时间没吃过了。
陈戟小声道：“你吃吧，我帮你看着。”
林千俞看了一会儿：“以后还是不要来了，若是被陛下发现了。”
“你救我一命，”微弱的烛光照在陈戟的脸上，烛火跳动，将原本就晦暗不明的神情照的更加晦暗不明，“应该的。”
经过几次相处，林千俞发现陈戟是一个比同龄人要安静许多也沉稳许多的小少年。像他这个年纪的小少年，正是中二时期，怼天怼地的那种，但陈戟的身上始终让人感到有一股阴沉之感。
林千俞扯下一只鸡腿朝陈戟伸去：“喏——”
陈戟摇摇头：“我吃过了。”
林千俞便毫不客气将全都自己吃了，他已经许久没像今日这般吃过。将最后一根骨头啃尽后，林千俞摸着肚子打了个饱嗝。
“以后还是不要再来了。”林千俞转念又一想，这样说似乎会上到那个忧郁的小少年的心。这是一个连自己父亲都不讲他当回事，连自己的手足都想过置他于死地的小少年，他救过他，只怕这是他平生中第一次遇到有人给予他的温暖。若他这么说，只怕会寒了小少年的心。林千俞想了一下，“我是怕你父皇发现。”
“我会很小心的。”陈戟急于做着保证，似乎是怕以后真不让他来。说到这里，他从袖子里又掏出一些东西塞给林千俞，“这是我这么多年攒的。”
那是一个小小的布包，林千俞好奇地打开看，里面有一些碎银子，还有一些配饰。
林千俞有些感动，这小子准是看他今日连赌注都没有，所以才特意将全部的家当都送来给他。只是，这皇子未免也太穷了些。
陈戟似乎也意识到这一点，他飞快地看了那些东西一眼，又马上解释着：“以前父皇要打江山，处处都需要用钱，所以几乎不给我银子。但我现在是皇子，按照规律每个月都有份例的。”
林千俞将那个小包袱仔细叠好，又还给陈戟：“烧鸡我吃了，这东西我就不要了。”
陈戟见林千俞不收，有些着急。
“我要银子做什么，”林千俞笑道，“我还能天天出去和他们赌？在这里又用不到银子，反倒是你，以后若是出宫还有用到银子的地方。”
陈戟想了想，又将包袱拿了回来。
夜已经深了，陈戟似乎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林千俞吃过东西已隐隐有了睡意，陈戟忽然道：“今日是你将陈剑推下水的吗？”
林千俞突然精神了：“怎么可能是我？我哪有那个本事，我还以为是你。”
陈戟早就猜出应该不是林千俞，陈剑十七岁，平日里习武，武功并不弱，哪是林千俞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能将他推到河里的。就算能推，但早就该被陈剑察觉才是。
陈戟摇摇头：“不是我。”
“那就是他自己掉进下去的。”林千俞想的并不多，五皇子自己落入水中，一是不小心，二是为了陷害陈戟。
陈戟沉默了。
又过了很久，久到林千俞差点儿睡着了，陈戟又说道：“我想变强，可不知道该怎样做。”
林千俞打了个哈欠：“多读书，勤练武，总能变强的。”
“父皇不许我读书习武。”现在几个皇子都已经到上书房念书，只有陈戟一人还在外面晃悠。
林千俞有些诧异：“为什么啊？”这也太离谱了。
陈戟摇摇头表示不知。
“我那日见你不挺有力气的吗？”好几个武功高强的侍卫都没有他力气大。
“我这身力气是天生的，”陈戟说道，“不过我不会武，无法很好地应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