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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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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依旧是春雨霏霏的天气。

    汴京街道两侧茶坊、酒肆密布,桌椅整齐,皆敞开安置。

    热闹喧嚣里,廷尉府更是早早派了几十婢子等在门口,个个脸上挂着笑意。

    安氏老夫人更是在屋内都手有些发颤,她身侧赵嬷嬷跟在安子真安子明身后也不停往远处张望,可见是在等什么人。

    马车踢踢踏踏的声音从远处长街由远及近,待到跟前时,瞧见一红衣青年挑开帘子,小心扶着着黄裙少女下马车。

    青年眉眼风流动人,偏生对待身旁少女言行间却是那样小心翼翼,呵护如珍宝。

    安子真的婢女阿心捏紧了掌心:“二小姐这就回府了么?”

    “可不就是。”有婢女感叹道:“没想到前些日子入府瞧病的张小姐居然会是咱们府上失踪的二小姐。”

    “谁知道她是不是真的。”

    婢女连忙捂住她的嘴,神情紧张,压低声音:“阿心姐姐你可别再乱说话了,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啊大公子可是不想听见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黄裙少女下了马车,抬眸瞬间让众人瞧了个清楚,不过十六七的年岁,双眸剔透如露,点染春晖,飘扬束带系住盈盈细腰,鹅黄罗裙更显得人如晶莹光色碾入风雪。

    便是让人连一句重话都不忍说出的脆弱苍白。

    若清冷山雾触碰不得。

    少女往前走时脚下踉跄,刚好被红衣青年攥住手腕。

    入府可见廷尉府似重新修缮过一般,金漆刷檐,琉璃作灯比之从前更让人惊叹。

    就连屋檐之上都张灯结彩,亭台楼阁,飞檐交错,曲折回旋,精致典雅,又不失典雅。

    两侧更是有身着浅绿袍子的烛奴躬身避让,可见其奢华至极。待入大厅时,便见含笑青年与不怒自威的老者喝茶交谈,青年雪衣飘逸,举止优雅,看上去面善极了。

    另一边是安氏老夫人和一年轻女子。

    “纪晏霄怎么也来了?”薛是非没忍住吐槽了两句:“今日我可是你的正牌兄长,他是义的。”

    “义父义母,安意表妹今日回来了。”安子真佯装激动,带着人上前。

    “意儿!”

    安老夫人当即情绪不稳看过来,纪晏霄跟着视线落在她身上。

    “义妹能找到亲人是一件喜事,恭喜安大人安夫人了。”纪晏霄笑如春风,眼睫弯起的弧度像是如勾的新月,若是瞧久了极容易沉溺其中。

    他似乎对这样的事情总是很感兴趣。

    更甚是对她的事情,弯了眉眼,直直面向她。

    片刻后青年礼数周到告辞,顺便扯走了不情不愿的薛是非,姜藏月福身行了行礼。

    侧座上有女子轻笑声传来:“江家与安家为世交,从前与安意妹妹短暂接触便觉投缘,如今可算是能常一起游玩了,安意妹妹可还记得我,我姓江。”

    女子看人时透着兴味,秾艳与咄咄逼人融合的恰到好处。

    “江姐姐,我自然是记得。”姜藏月回了一个柔柔的笑。

    “娘的意儿,过来娘看看!”此时安老夫人红了眼眶,嘴皮子都在打哆嗦,连连向她招手。

    姜藏月踌躇了一下,略微有些害怕上前,眼底有濡幕也有担忧,宛若一只试探向前的幼兽试图触碰些什么。

    一旁安子真的眼神也没从姜藏月身上挪开,阿心伺候在一边却看在眼里,她是真的没有机会了,如今大公子和二小姐可不就是门当户对。

    “安老夫人真的没有认错人?我不过是个平人百姓”她似是低头忍了忍,声音中藏了太多的不确定。

    更是颤抖得厉害。

    像是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么多家人一般。

    安老夫人瞧着眼前泫然欲泣的少女,又忽然也哽咽起来:“意儿!娘怎么会认错你!当年你失踪以后,娘和你爹找了整整十年都没找到,本以为今生都没有指望了,上苍却将你重新还给了娘!”

    安老夫人就在这大厅里又哭又笑地说着。

    良久以后情绪才稳定下来。

    姜藏月轻轻拥抱了安老夫人,这么亲密的举止让安老夫人拿帕子擦泪水却越擦越多,她拍拍姜藏月的手:“好好好,这是你子真和子明表哥,让他们带你去你的院子瞧瞧,若是有不满意回来告诉娘。”

    安老夫人和安永丰瞧着三人远去。

    越过主厅不久就是后院。

    院中花团锦簇,无一不奢靡耀眼,便是比之宫廷也差不到哪里去。

    安子真低头,轻言细语对姜藏月出声:“安意表妹,这便是你的院子,瞧瞧可合心意?”

    姜藏月脸上挂着柔和的笑容,轻咬着下唇,白皙净透的脸上蔓延上绯红:“子真表哥,都挺好的。”

    得了这一句,安子真又吩咐了些事情下去,紧接着二十多个婢子便进了院中,手上捧着各式各样的珠宝钗环放进妆匣中,便更不提四季衣裳罗裙都是最新的款式。

    安子明瞧着这些繁琐之事本就没什么耐心:“哥,今儿还有事呢,表妹都说不用管了。”

    “安子明!”安子真蹙眉。

    姜藏月往后缩了缩,像是被突如其来的大嗓门吓到一般。

    安子真赶紧回过神:“安意表妹别怕,子明就是性子急了些。”

    姜藏月往他身后退了退,神情有些害怕,声音更小了一些:“子真表哥,你们有事可以先去忙,我只是刚到家中有些不适应,往后不会这样了”

    她略微有些委屈低头,似要把红了的眼眶藏起来。

    安子明瞧着眼前少女,义母的女儿怎生这么爱哭啊!

    昨个儿就听说二表妹要回府,也没曾想是这样的性子,瞧着义父的做派,儿女就当是嚣张跋扈,趾高气昂才对。

    却没曾想是这样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子,甚至风一吹就能将她刮倒。

    真是让人大喜过望?!

    安子明一边盘算着自己的小心思,嘴角不动声色的上扬。

    在安子真的要求下,极为敷衍且吊儿郎当给她道了个歉。

    姜藏月楚楚可怜的原谅了他。

    “安意表妹,意园中有二十二个婢子,两个一等婢子,四个二等婢子,其余都是粗使丫头,你随意使唤就是,不满意回头就发卖了出去。”

    “回了家再没有人能让你受委屈。”

    “”

    安子真一直在宽慰安抚她的情绪。

    姜藏月闻言也知道差不多了,用帕子擦去泪水,乖巧点点头。

    安子真和安子明也当真是还有事,将这里安排好后这才离开,离开的路上安子明动了动嘴,似是忍了一路的话终于倒了出来。

    “哥,你难不成真喜欢表妹不成?我看你脑子还是清醒清醒,这表妹回来了,义父义母注意力还会分给你?”

    “你别以为咱们就是正儿八经的嫡系了,难不成在廷尉府待了这么些年,义父就会让你继承廷尉府?你若是娶了表妹,那才是前途尽断。义父若真有意将表妹嫁给你,现在怎么会半个字都不提,不就是准备糊弄过去。”

    “你再看看表妹那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漂泊在外十年指不定学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从没过过锦衣玉食的生活,瞧着就是个没用的。”

    “你要是因为她长得好看想要娶她,这天底下长得好看的姑娘多的是,难不成你个个都想要娶回家,这俗话说得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咱们生母虽然也是个不成器的,但咱们现在在安府就是比其他人多一份筹码,你安子真可不就是安府名正言顺的大公子!”

    而他也能在他哥的庇护下做一个风流浪荡的二世祖。

    “安子明,祸从口出!”安子真神色骇人怒道。

    安子明还是不肯住嘴,说:“哥,咱们当年到安府的时候有多少人在背后笑话咱们连娘老子都不要了,认别人做爹,可如今咱们过得风光谁不眼红谁不羡慕!”

    “这样的好事儿落在谁头上谁不接!你做安氏大公子是为什么?是为了给义父解决问题,是为了给义父出谋划策壮大安氏,若是被儿女情长耽误,你还有个屁!”

    安子明眼看着他哥真的要发火了,终于住嘴。

    谁他妈要他哥当安氏的上门女婿!这二表妹不过是个柔弱性子,他往后在背地里做些手脚谁能察觉到。若是不能让他哥清醒,光是前途尽毁就够两人足足喝上一壶。汴京巡防之事也不一定会再落到他们头上。

    安子明在心里谋划着。他既不想让他哥做上门女婿,也不想被赶回分支让人笑话,好不容易在汴京站稳了脚,他得比任何人都过得舒坦。

    意园园门处,姜藏月静静瞧着这一幕,神色很淡:“一切才刚开始。”

    宫中二三月正是好时节,还未走近就能闻到扑鼻花香。

    尤其是安乐殿,种了不少花枝。

    深夜临窗旁,纪晏霄落下一枚黑子,庭芜端着吃食进屋时只觉头疼:“殿下,你怎么老是自己跟自己下棋。”

    纪晏霄没搭理他,细细思考一阵落下第二枚棋子。

    这俗话说要抓住一个人的心首先要抓住一个人的胃,像殿下这样一天埋头只知道做事的人,还不及薛是非和孔青跟姜姑娘相处的时间多呢。

    更不提殿下身体里还有姜姑娘种下的蛊,他自己瞧着可没有半分着急的模样。庭芜面无表情将吃食放下,自己再伸头看了看棋盘,看看能看出个什么鸟来。

    此时一旁又伸出第三个脑袋,很明显是薛是非这个红衣骚包男的,成日里穿红挂绿,像只花孔雀。

    庭芜:“”

    “薛公子。”纪晏霄笑得温柔,第三枚棋子跟着落在棋盘上,棋局胜负已分,白子输了。

    薛是非凑近些,语气森然:“纪殿下不想说些什么?”

    纪晏霄轻笑一声:“薛公子想要听什么?”

    薛是非这会儿想杀人,但却不能真的摁死他,纪晏霄本就是这样一个笑里藏刀的人,他咬牙道:“今日为何不让我陪她入廷尉府?”

    “薛公子不是进了廷尉府大门?”

    “就只是进了大门。”

    纪晏霄满含笑意:“嗯。”

    明明是这样清越的语气,却能从中听到一种疯狂。

    那是一种类似病态的占有欲。

    薛是非只觉得身上寒毛都要竖起来了,偏偏眼前人声音轻轻柔柔的。

    他搓了搓手,将打湿的袍角掀在腰间,十分不忿:“你就不担心她?”

    廷尉府是个什么样的地方,相信他们二人心里比谁都要清楚,那就是个虎狼之地。

    稍不留神就会粉身碎骨。

    纪晏霄点点头:“她想去。”

    “她是姜月不是安意。”

    有什么区别么?

    纪晏霄像是有些叹息。

    除了他没人能看清姜藏月的本质,人世本就苦,比药片黏在舌尖还要苦上一万倍,他以为喜欢一个人就该给她带来利益。

    爱她就该让她踩着他往上爬。

    薛是非拧眉:“姜姑娘如今在廷尉府孤身一人,做事多有不便,我觉得她很危险。”

    “薛公子。”

    “?”

    “她想要做什么做就是,本殿的人脉,财力皆可供养她。”

    薛是非有些牙痒痒:“所以呢?”

    “所以。”纪晏霄略显遗憾,语调兴致都不太高了:“你的手段和脑子不足以凌驾于她之上。”

    “你并不能给她带来太多利益。”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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