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混元仙境（田云溪/沈梧：爱时一往情深，恨时血肉淋漓）
回到两人的厢房，苗苗才凑过来小声地问：“师父，我刚刚是不是说错什么啦？”
苗苗思来想去，死活没搞懂，她那句话哪个字戳到程大哥伤口了。
田云溪叹气，拍拍感情迟钝的徒弟的脑袋瓜，不明她为何对无名的情绪接收如此迅速，怎对旁人就卡壳了呢？
“你不知吧，你程大哥和你依依姐是定过亲的关系。”
“哈！”苗苗果然目瞪口呆。
田云溪无奈，“现在知道了吧。人家未婚妻去转世了，能不能再见面还不好说，你祝他艳遇，他还能乐呵呵谢谢你啊。”
苗苗恍然大悟，拍手：“原来这样啊。”
随之她便懊恼拍拍嘴。
“唉呀，我以后都不随便开玩笑了！”
田云溪瞧她傻样，也不阻止，抄手倚在茶桌上，回想程昊玉一脸寂寥的样子，觉得苗苗是该管一管嘴了。
苗苗心大，方才已得到程昊玉的原谅，她懊恼一下就抛之脑后了，转而贴近田云溪，惊奇地问。
“师父，今儿见你和宫主在一起的氛围挺融洽的，你是不是原谅他，打算和他重新在一起了？”
她心说，如果师父愿意原谅宫主了，她就勉强接受这个师公吧。
苗苗对此很豁达，一切以师父为主。
田云溪诧异，莞尔瞧上她一眼：“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说着，对于苗苗的提问，她给出答案：“没有。”
“我和他从没有开始过，未来也不会。”
苗苗歪了歪头，哦了一声，带着迟疑：“没有在一起过？那师父也没爱过宫主咯？”
她以为从前是师父撒谎了，难道是她想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是她想的那样？
那宫主自导自演的挽回又是为何？
爱？听到这个字眼，田云溪不免愣神许久。
爱过吗？那是肯定的。
十八岁那年的她，在虚幻的二次元中，本就对沈梧满是好感，窥视沈梧的深情。
又在第一面时，沈梧的俊朗面容和不容置喙的狂傲，不可避免冲击到她，以至于轻易俘获她那颗未经情事的青涩心灵。
深情是她给沈梧标上的保护色。
在沈梧待她片刻温柔，她就误以为沈梧也深陷爱潭里沉浮。
于是她带着一腔孤勇，飞蛾扑火地试图挤进沈梧的心里。
任由爱意越陷越深，直至深入骨髓，与整具躯壳连在一起，每个细胞都铭刻着沈梧二字。
当时的感觉是美好，也是绚烂的。
就是太过不堪一击。
以至于发现至始至终都是她一厢情愿，爱意已入骨入魂。
想要分离就要承受骨肉剥离之痛，这还未尝能剖得干净。
因此她逃跑了。
她想要去一个没有沈梧的地方，让一切都交给时间，也许那些刻骨铭心的眷恋会随时间消逝……
然到头来，不过是自欺欺人。
爱极深，又哪是轻易能忘记的。
所以爱落空，染上怨念，就成了恨。
爱时一往情深，恨时血肉淋漓，爱之深，恨之切吧。
她想，在离开魔宫那几十年，她对沈梧的感觉可能是又爱又恨。
他冷漠狂傲，却富有魅力，令人神往迷恋。
但靠近时又被他的冷漠刺伤，体无完肤。
乃至于重来一次，再次相见，田云溪都时刻提防，不让自己再陷入他布下的那个一碰就塌的陷阱。
爱沈梧太累了，恨也同感。
索性不爱不恨，放过彼此。
田云溪眼神似乎穿越时空，空荡了一瞬，她喃喃道：“爱过。”
苗苗啊了声，满目惊叹。
又听田云溪补一句：“现在不爱了，以后也不爱了。”
“哈？”苗苗迷茫。
正此时，隔壁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二人顾不上说话，偏头顺着声看那堵墙。
隔壁厢房，偷听的沈梧失手打碎了茶杯，茶水浸湿了衣摆，他恍然不觉。
“再也不爱了，是吗？”他呢喃着。
其实自见面以来，他有预感，溪溪不爱他了。
所以他使出浑身解法，吸引她的注意力，排斥她身边任何一个人，就算明知道会被厌恨还是用她在意的人，逼迫她和他结契。
是因为他隐约察觉她不爱了，这一点。
可从不知，原来亲口听她说出来，心口这么痛，比困在地牢受尽天罚紫雷的持续折磨还要痛。
弄丢了那个珍视自己的她，是如此窒息、足以致命的一件事。
遥想适才溪溪对他缓和一面，他还以为他们有再来一次的机会，自顾自地偷乐，现事实却告诉他。
他早已出局。
手掌覆在桌上，手背青筋条条隆起，指尖颤抖着，猝不及防陷入了绝望。
迷蒙间听见苗丫头说了一句什么，隔壁门开了，两个脚步声逐渐靠近。
在房门被打开的那一瞬，他闪身回到主居，徒留一室狼藉。
“唉，人呢？”
二人入内，房里没人，地面湿了点，几块茶杯碎片躺在几处。
田云溪看着地面，翕动鼻子，空气中飘浮一丝淡淡的沉香，是沈梧惯常熏的香料。
她杏目闪过明悟，刚才在这的人是沈梧吧。
听到她们的对话，恼羞成怒了？
田云溪挑挑眉，可她没撒谎，不爱了，就是不爱了。
他有什么可生气的？
……
主居里，沈梧虚阖的眼眸漫上痛楚，气息浮动不定，眉间发汗，似入魔障。
他盘腿运功，即便屏蔽耳目，田云溪那句‘不爱了’，仍旧在脑里缭绕不断。
每回响一次，沈梧的眉就紧皱一分，直至再也无法压制，灵气逆流，直攻心府。
沈梧蓦地吐出一口血，周身气息彻底凌乱，软瘫在地。
闭上眼的前一刻，沈梧还口中喃喃自语：“溪溪……别……不爱……”
‘我’一字扼在喉里，他條然坠入黑暗。
——沈梧的情感触发都来自身边的人。
第一次是被捕时，遭人羞辱后，产生的屈辱感和愤怒。
第二次是得知事情真相的荒谬和杀戾。
第三次是遇上小家伙。
大部分柔软的情绪皆因她而起，也因她而灭。
第四次，那是他不想再回想起的记忆，比遭受修仙者们的羞辱还要难堪。
记得从无上宗的地牢逃离，因他一路屠杀了不少宗里的拦路虎，被他们的大乘期的祖师追杀。
他那时是渡劫后期，斗不过那位祖师，在仙魔分界上，他被他一击打落。
险些陨落。
幸运又不幸，他落入了魔修的手里，经转几次，他被送到魔宫。
然后见到他那位亲生父亲——沈钧。
沈钧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淫魔，光有大乘中期的修为，满脑子却都是那档事。
加之沈梧当时长得俊美非凡，身上还有少经事的通透纯粹感，尤勾起变态的凌辱。
沈钧分明知道沈梧是他亲儿子，他竟然要沈梧侍寝，还是多人……
沈梧不屈，被沈钧压制修为，困在在宫殿里目视沈钧与人交欢。
那一幕幕淫乱又恶心的场景，就如同慢镜头刺破沈梧的视网膜。
未知爱为何物，先知性是世上最肮脏的东西。
特别是知道他亲生母亲也曾是这恶心情事的其中一员常客，他觉得自己全身的血都是污秽。
他自厌自弃。
对一切勾起他欲念的东西都摒弃，所有想要勾引他，或表现出要和他一夜情。
沈梧一贯雷厉风行全派人处理掉。
然而碰上田云溪，他的雷达似乎失灵了。
她说要他心悦她。
他神使鬼差应了，对她口中的爱慕起了兴趣。
二十多年来，不可否认，那是沈梧过的最舒心的一段日子。
一切破裂在于那一夜。
他不慎沾染上淫物，仙品以上的妖物惯会挑人心里最深处的秘密进攻。
迷糊间，他似乎见到了田云溪。
她披着薄纱，背对着他，一头秀发散落，露出一点香肩，美背上黑白交织的美感，透着暧昧却不淫糜。
【沈梧】
田云溪好像感受到他的视线，微微侧了半边脸，轻唤沈梧的名字，语气缱绻亲昵，仿佛是含在口中，舍不得融化。
单两字，沈梧猛被挑起了欲念，忍耐了不知多少年的欲望来势汹汹。
他碰了她。
事后醒来，他还记得她在身下辗转嘤咛，泪津津的眸子，睫毛浸湿一根根黏在一起，她疲倦却还是咬唇忍受他的攻势……
清醒来的那一刻，沈梧如五雷轰顶。
对田云溪动了欲，就如那一段情感染上了罪恶感，沈梧更是厌恶至极。
自我逃避，自我防护，自我定义，他认为田云溪是勾起他不堪的源头，他该远离她。
加上某个原因，需要用到孙玉岚，属下说要加快复苏孙玉岚，他并没有否决。
田云溪来找他，询问他是否对她动过心。
沈梧回复得斩钉截铁，“没有。”
在他的认知里，性并不代表爱，反而是全部邪恶开端的源头。
田云溪要离开了魔宫，听到那一刻，沈梧其实是动摇了。
可恍惚一瞬，他同意了。
他该离她远点。
她离开是对的。
沈梧在不断地说服自己。
说多了，沈梧也信了。
他不爱田云溪，一切都是恶念引来的错觉。
最终，报应来了。
他永远失去了那个爱他的她。
一切都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