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聚魂【杨依依】
药峰客居，闲杂人少，依山傍水，环境幽静，是个静养的好去处。
程昊玉已在房内待了数日，整日捧着杨依依的魂灯，坐溪边的木屋窗边，愣愣地远眺溪水潺潺。
他在忏悔，也在躲避。
在得知田云溪无事，他就久日不出门了，实属没脸见她。
沈梧纡尊降贵来到此，就见到此幕，不免有些记恨。
有些人什么都不需要做，就吸引了别人的全部注意力。
前者是程昊玉，后者是田云溪。
沈梧妒忌田云溪对程昊玉的在意，无论是千年前，还是此时。
心生戾气，沈梧说出的话都是刺耳的：“姓程的，你好大的威风，见到本尊也不叩首行礼。”
程昊玉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却有点想发笑。
房中突兀出现一个人，修为在他之上，他不能及时反应过来，不是正常的吗？
沈梧的刁难委实无厘头。
虽如此想着，但怕再次惹怒这个君上，程昊玉只好跪下磕头，“程昊玉，拜见宫主。”
这才对了！沈梧睨视脚步的男人，眸子闪过一丝舒畅，良久，屋内一片静默，他才让程昊玉起来。
沈梧顺理成章霸占程昊玉书案的位置，拿起桌上的佛经翻了翻，随后嫌弃地合上。
他埋汰言：“堂堂一个魔修，不看魔书，专门研究佛经作甚，想转投入佛修的门下，还是想要为谁祈祷，嗯？”
最后一个气音，意味深长，蕴含满满的危险。
程昊玉察觉到了，他掠了眼佛经，沉下思绪，低头作揖：“诵读佛经是属下的小癖好，并无为谁之意。”
他解释，顿了下，程昊玉试探问：“不知宫主到此寻属下，可是有要紧之事？”
沈梧寻足他麻烦，才说明自己的来访之意：“杨依依聚魂一事，可让溪溪惦记已久，本尊心疼她，想着为她排忧解难。”
“东西拿来吧。”他漫不经心地勾勾手指头。
听言，程昊玉嘴角抽搐，不可置信。
沈梧真愿意出手帮忙？不是他听错了吧？
沈梧当真心疼云溪，就不会搞这么多幺蛾子，折磨他，也为难云溪。
想通了，程昊玉不当一回事，呆愣着打算看看沈梧又要玩什么把戏。
而沈梧见他呆滞不动，原本看他就心情暴戾，如今更是不虞。
“本尊发话，你还不速速行动！”沈梧不悦，眸中发冷：“怎么，不想救她。”
哼！假如不是想软化溪溪对他的态度，他才不乐意帮程昊玉忙。
程昊玉这才猛地清醒，啊！沈梧没开玩笑啊？他一想便喜不自胜，连连摇头又点头。
“属下想救！”
程昊玉有些失态，急忙迈步上前，小心地将杨依依的魂灯和聚魂灯放到书案上。
只见沈梧沉着面庞，轻挥手，聚魂灯破盒而出，原本合拢在一起的荷花瓣在庞大的灵力支撑下，缓缓散开，露出灯中的莲心。
莹白又温润的光自其中散出，照亮这一处略暗淡的木屋。
杨依依的一魂又从魂灯中缓缓飘出，在程昊玉发紧的注目下，逐渐融入莲心。
沈梧凝眸猛发力，聚魂灯自空中盘旋三周，一股又玄又令人发怵的威压一刹那扩散。
莹光大涨。
程昊玉不受其扰，双目剧痛，反射性地合上眼。
因此他没看到，沈梧唇边忽地溢出的血和浸湿的额角。
狼狈的景象一闪而过，下一秒恢复如常。
大概三个呼吸，一团团白光从远处飘入，缓慢渗入魂灯内，光芒一次比一次强烈。
伴随一声花开的窣窣响，一个小小的、透明的小人儿至魂灯飘出，她先是对沈梧鞠一躬，再飞到程昊玉身边。
带着柔光，落在程昊玉的颈窝处，没有一丝重量，程昊玉毫无所觉。
她恋恋不舍地蹭了蹭他的下颚，飞至与他平齐，在他鼻尖落下一吻，轻柔笑着，旋即身影渐渐暗淡。
程昊玉心中一痛，目角渗出一抹水光，亦有所感地拼命睁开眼，只来得及捞了一团空气。
她消失在他的手心里，似乎还带有她独特的温度。
——昊玉哥哥，待依依归来，我们再一起去看梅花。
——好……
蓦地，自木屋方圆十里，如清风拂过，夏花璀璨，漫山遍野。
庆祝新的轮回开启。
沈梧冷漠地看着这一幕，无悲无喜。
聚魂灯已黯然无色，摔至书案上，那魂灯也失去了发光的载体，变得毫无灵性。
程昊玉伤怀片刻，想到还有沈梧在，他掩饰地擦拭眼角，对沈梧行礼：“多谢宫主协助。”
灰蓝的衣袍袖子垂下，他额头枕在手背上，弓起那直挺的腰背，显得无比诚恳。
沈梧的目光划过前头，立起甩了甩衣袖，单背手，随意道：“别谢本尊，倘若不是为了溪溪，本尊不会出手。”
程昊玉直身，“昊玉铭记，也感激云溪的多次帮助。”
一听程昊玉对田云溪的称呼，沈梧又不快地微眯起眼，睨向程昊玉，警告：“溪溪是本尊的夫人，你该称她为尊主夫人。”
他什么魑魅魍魉，云溪是他能喊的么！当真令人不快！
程昊玉没料想到，光是一个称呼也能惹沈梧不爽，他静默少顷，念在沈梧刚帮了他，他也不想给田云溪招麻烦。
于是颔首应下。
随之想到田云溪的现状，程昊玉真诚地建议：“宫主，云……夫人脾气比较倔，您强迫她妥协，只会将她越推越远。”
“您如果真的珍视夫人，不如退却一步，结果或许会好一些。”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田云溪一直以来都是吃软不吃硬，她自个就是一个倔石头，硬碰这一套在她那是行不通的，只会斗的两败俱伤。
实则没必要。
程昊玉心中有数，也是发自内心劝勉沈梧。
但这话在沈梧耳里头就变了一个味。
——程昊玉这家伙是在耀武扬威，显摆他对溪溪的了解，比我深！
沈梧骤然震怒，猛烈的气流盘旋在四周。
一时，地动山摇。
“程昊玉！你找死！本尊与溪溪的事何时轮到你多嘴！”
轰隆巨响，脆弱的木屋被掀翻，直径一米的东西全部泯灭。
程昊玉只来得及收回杨依依的魂灯，不及沈梧之力，被摔至几米外。
衣袍被尖锐物划破，他整洁的着装，一下子狼狈不堪。
犹如灾难现场中的沈梧，威压一节节地攀升，他浑身颇有徒手扳断程昊玉脖颈的气势。
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