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自作多情，可笑，可叹
“师父。”
田云溪是被徒弟突然叫一声惊醒的，她猛地顿住，眼里还有回忆起过往的沉重：“怎么了。”
“孙玉岚真的，真的……”
“对，她快醒了。”
田云溪清楚徒弟想要问什么，很明确的给出答案，意料之中见她蔫下来，满脸伤情。
她叹气，安抚地拍几下徒弟的脊背，第一次挑明徒弟的情感：“苗苗喜欢无名？”
徒弟喜欢无名，药峰的人看得透彻，却都不看好这份感情。
因为无名是孙玉岚的忠诚追求者，他不会接受苗苗的。
田苗苗脸潮红，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全身炸起毛，连连反驳：
“不是，我才不稀罕那个死狗！我那是，那是为师父担心！”
像是真的，她还强调着：“要是孙玉岚醒了，师父怎么办，你和宫主不更没戏了嘛！”
如大家都晓得苗苗喜欢无名一样，她当年高调的追求沈梧的行为，也众人周知。
仿佛一个无聊的笑话。
“是是是，你不喜欢无名。”
田云溪佯装不在乎地翘起嘴角：“就像师父和宫主也没有什么私情。&34;
“可是……”
“好了，”田云溪及时打断，“孙小姐是师父的病人，她醒来是好事，师父很开心。”
“这种谣言，你以后莫要在外头说，知道吗！”
田云溪警醒她，田苗苗见状立马闭上嘴，乖乖点头。
绑在发尾的杜鹃花随之摇晃，豆蔻年华，窈窕淑女。
田云溪感慨，苗苗也到花一样的年纪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还记得刚捡到她时，她还是一个话都说不顺的小屁孩。
两人坐着飞船，回到药峰。
药峰在南，药植多，自带隔离魔气的环境，适合种植药材。
于是沈梧把它分给了田云溪管理，她现在是药峰的掌管者。
这百年来，田云溪陆陆续续收留了十几个孩子，都是无家可归，无父无母的，她看着心疼，心软就都收了。
苗苗排在末尾，修炼天赋不高，药术却是最好的，是田云溪的关门弟子，以后要继承药峰的。
前面十几个孩子年龄都大，自觉地承担哥哥姐姐的责任，对苗苗很是疼爱。
田云溪看在眼里，很是欣慰，这样一来，她以后离开，苗苗也不至于孤身一人。
思忖着，她离开的念头又坚定了几分。
囫囵过了一个月，到了最后的治疗时间。
三月头，春花灿烂。
来接田云溪的依旧是无名，他看起来很激动，连苗苗给他脸色看，他理都不理。
一接到田云溪，就迫不及待带人赶回魔宫。
熟悉的南厢房，沈梧已在房内，伫立在床边，眺望窗外，不晓得想什么。
入内，沉木香淡了点。
田云溪没看房内的两人，闲步到了床边，沈梧的另一侧，坐上床沿，手指一如既往地搭在孙玉岚的手腕上。
她的灵力拥有蕴养的能力，治愈孙玉岚只需渡她的灵力给她即可。
此时，源源不断的灵气汇入孙玉岚的体内，她原本略白的脸颊变得红润，呼吸声清晰了许多。
是快要苏醒的迹象。
反观田云溪面色越来越白，手臂隐隐发抖，她好不容易才抑制住异动，没被人发现。
不过她想，即便她累倒，在场的两人也不会关心吧。
田云溪暗自自嘲，掩眸，加大输入速度。
房内很安静，一个个都屏息等待床上的那位醒来。
今日无阳，阴沉得可怕，魔气浓度太高。
到了最后，田云溪觉得她快要呼吸不了。
屋檐的风铃奏起轻灵的响声，她恍惚地听着，能感受到生命力正在流失。
治愈能力并不是无代价的。
治愈别人，吸取的是她的生机。
幸好治疗孙玉岚，不至于拖死她。
在她坚持不住之际，孙玉岚终于醒了。
叮
嘤咛几声，孙玉岚张开了眼，眨巴几下，投向面色如纸的田云溪。
”你是？“
田云溪没回，随之而来，是无名的雀跃欢呼，他挤开她，凑在床边，连连呼喊孙玉岚的名字。
这一次无名不敢叫孙玉岚的小名，恪守规矩唤她孙小姐。
沈梧立在床头，低着头。
孙玉岚大惊失色，“沈梧！”
“呵，是我。怎么？想见高子轩。只怕你要失望了，他早死了，可能坟头草都几米高了吧。”
“我要杀了你！”
孙玉岚挣扎要爬起来，无名虚虚扶着她，表情都是紧张和无措。
“呵，等你有这般能耐，再扯大话。”
两人斗嘴的声音不断爬进耳内，他对待孙玉岚的态度肉眼可见的亲近。
往日懒得多说几句话的他，都有心情和人斗嘴皮子了。
田云溪听着，都来不及难受。
她脑袋眩晕，胃在翻滚，仿佛下一秒就能呕吐，只能扶着床柱，勉强撑住踉跄的身子。
她知道，这是过度透支生机引起的后遗症 。
也许这些症状都会伴随她余生。
没关系了。
从此，她就自由了。
田云溪苍白一笑，偏头没看另一边的两人。
忽地，沈梧扫过来一眼，随即命令无名，“送她走。”
无名不情不愿接令，抓起她的手臂，轻而易举拽她出魔宫。
经过宫里的众人，大家都喜开颜笑，大约都在喜迎孙玉岚的苏醒吧。
偶尔也有几句碎言传来。
【嘿，看见了没，田药师脸好白啊】
【啧，能不白吗，孙小姐醒了，田药师再也没有待在魔宫的理由了吧】
【说起来，田药师挺可怜的，追宫主一百年，宫主理都不理她】
【嗐，她能跟孙小姐比嘛，当年宫主可是为了抢孙小姐来，才和修真那批道岸貌然的家伙打起来】
有人欢快接话：【也为了孙小姐，息战】
【孙小姐好生运气啊。】
【宫主真爱孙小姐呀】
碎言碎语直到她和无名离开魔宫才逐渐远去。
田云溪安静坐在飞船上，透过云窗远眺飞快消失在眸里的宫殿，脸庞的神情难言难懂。
无名抱刀撇来一眼，冷声说：“田药师，麻烦你抓紧时间收拾行李，不日本将送你离开。”
田云溪愣了下，抬头看他一眼，低声询问：“沈梧吩咐的？”
从见面开始，她从不喊沈梧宫主，或魔主，只叫他沈梧。
人人都说她胆大包天，丝毫不怕死。
沈梧也没阻止，让她生出了妄言。
今日想来，他不过是懒得与她计较，且她还有用处。
不然当日就一刀毙了她吧。
自作多情，可笑，可叹。
她还以为她是特别的。
这头，无名毫无感情回复：“自然。”
后又加一句：“孙小姐都醒了，田药师再待下去，不好吧。”
分明阴阳怪气地说她不识趣。
田云溪都懂。
这二十来年，人人都传言，她是沈梧的玩物，孙玉岚的替代品。
当时她持着清者自清，且沈梧也没提，田云溪怕闹大了，沈梧厌她矫情，便没吭声。
不料此举反让诋毁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离谱，平白无故沾上一身腥。
想当初是真的不值当啊。
何必委屈自己成全别人呢。
虽如此想着，如今她也懒得辩解。
说什？在这些不在乎她的人眼里，她的辩解不过是苍白的狡辩罢了。
她极度讥诮，反而莞尔，“好，给我三天时间。”
足够她整理思绪了。
以后天地任意游，只为自己活。
也很好……也很好。
她闭目假寐，眼角泅了淡淡一抹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