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来到农场

    车上只有四个人，胡副经理坐在副驾驶座上，后座是我和那个女孩，司机开车。我们在车上随意聊着天。我注意到女孩有点谨言慎行的样子，她说自己姓刘，叫刘兰。

    我问她：“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她说：“两院。”

    “哦。是在儋县那个吗？”我听说过“两院”，是华南热带作物学院和中国热带农业科学研究院的统称及简称。好多本地人都知道儋县那大镇有个农业院校叫“两院”，但是人们似乎仅仅满足于略有耳闻，如果再进一步问“两院”是干什么的，恐怕他们就回答不出来了。

    这时，胡副经理半转身子，微笑地看着我们俩，说：“‘两院’不错啊，学什么专业的？”

    “园艺方面的。”

    “你也是今年的应届毕业生吗？”我问她。

    “没有。我已经毕业三四年了。”她笑了一下说。

    哦。她看起来比我大，难怪她看起来那么沉稳，不像我这么嫩，傻傻的样子。

    “这应该不是你的第一份工作吧？”胡副经理问道。

    “不是。我之前做过别的工作。”

    “哦。听说你是农垦子弟？”

    “是的。我爸妈都是昌化农场的。”

    “昌化农场不错啊。这几年的效益挺高的。”

    “还行吧。”刘兰有点羞涩地笑了。

    “罗助理是哪里人呀？”胡副经理笑嘻嘻地问我。

    他的笑容很亲切，我感觉很舒服，很值得信赖，让人觉得什么心里话都可以对他和盘托出。我说：“我是临高人。”

    “你也是农垦子弟？”

    “不是。我们家是镇上的。”

    胡副经理笑呵呵地说：“罗助理的歌唱得好啊。”

    大家都笑了起来。就连司机都回头笑看了我一眼。我感觉有点难为情，不知道说什么好。再一次，我拙于应对别人对我的恭维，显得有点憨傻，把自己毫无经验的一面展露无遗。

    “就是因为昨晚听到了罗助理的歌声，我才决定要你的。”胡副经理说。

    听到这样的话，只要稍微有一点点社会经验，就会立马表示感谢。这是最起码的礼貌。可是我却仿佛被抛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处境之中一样茫然无措。从胡副经理的语气里可以听出他认为我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恩惠一般，我不明白这种恩惠的意义，而且我也不想要这样的恩惠，在我的内心深处，我认为一个人应当因为他本身的价值而受到别人的恰当的对待，而不是平白无故地受人恩惠。潜意识里，我不想接受这样的恩惠，或者这种示恩的行为。因此，我沉默不语。

    胡副经理转身坐正，说：“来我们农场是不错的，虽然不能算是垦区第一，但也是排名靠前的。”

    司机也附和说：“我们红溪农场的待遇是真不错。”

    “嗯嗯。听说了。”刘兰高兴地说。

    胡副经理又扭过身，笑着对刘兰说：“听说这次分配助理，你舅舅还专门找人打招呼了？”

    “我舅舅是帮了下忙，听说这里待遇好嘛。呵呵。”

    “你来我们场是对的。保证不会让你后悔。”

    “以后还要请胡副经理多多照顾啊。”

    “呵呵，工作上都是相互帮助的。”

    其实我对这个没什么概念。说实话，我应聘这份工作就没想过工资待遇的问题。那时候我心里只有一种非常简单而朴素的想法：回到老家工作，建设家乡，为家乡的发展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工资多少无所谓，我不为这个操心。我一心只想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这是我从小到大的心愿，我所受的教育也都是为了实现这个崇高的目的。我心中有一种强烈的冲动，一种奋发向上的激情，我一定会以我个人的努力回报祖国对我的栽培。我相信每个人都是这样的，我注定了要当一个有志青年。谈论工资待遇这些事情是对我的误解，不过我并不想为此而争辩，只想以一种不以为然的态度一笑置之。我当时还是一个理想主义者，还没有经过社会这个大熔炉的锻炼，还没有被世俗的观念污染。我还是白玉一块，白纸一张。我的所思所想跟他们是不一样的。所以当他们在车里谈到待遇的问题时我微微一笑，他们也都会心一笑。我立马就知道他们心里对我的微笑的解读是错误的，然而无所谓。

    我有点困了，于是闭着眼睛想休息一会。可是睡不着。车子在西线环岛高速公路上开了两个小时，终于在红溪路口下了高速，开往白县县城的方向。车子下高速后又行驶了差不多十公里。一路的风景使人印象深刻。满眼的绿树红花黄花和蓝天白云，是这片土地永恒的美丽容颜。红溪镇跟我的家乡小镇很相似，基本上就是一条路，两边盖着低矮的楼房，看上去落后且贫穷。镇上唯一的一个十字路口就是镇子的中心了。车子不停，穿过没有红绿灯的十字路口继续往前开，跨过一座桥，突然向右一拐，就来到了红溪农场的场部。我大吃一惊，没想到会来到一个如此美丽的地方。一座高大的拱门屹立在那里，上书六个大大的红字“国营红溪农场”，左右两边门柱上各挂着一个白色的木牌子，用黑字体写着：“农垦国营红溪农场”，“天然橡胶产业集团有限公司红溪分公司”，就是这里了。拱门两边种植了很多花草，红色的黄色的紫色的花朵在风中摇曳，大片的绿色草皮，低矮的树丛非常整齐漂亮，看起来像是刚刚修剪过一般。如此美丽的地方，使我想起了陶潜的桃花源。

    进入大门，就是两排两三层的楼房，胡副经理说这是我们的商业街。我看到有几家开着门的店铺，有几个十多二十岁的年轻人围着一辆摩托车在谈天，看到我们的车，他们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了过来。两排枝叶繁茂的树夹道欢迎我们。大多是蔷薇和羊蹄甲，还有一两棵榕树夹杂其中。越往里走，树木的种类越多，颜色也更加丰富多样。棕榈、龙血树、凤凰木、鸡蛋花树、福建茶、三角梅、椰子树、棕榈、朱蕉、鸡冠花、万寿菊，还有许多我叫不上名字的竹子、灌木和花草，色彩缤纷，令人目不暇接，心神顿时无比舒畅。我忍不住说：“这里好漂亮啊！”他们都笑了。胡副经理说：“我们场长很注重农场环境的美化绿化，专门请人设计园林景观，栽种了这些花草树木，这里，很适合养老。”我觉得很不错。以后在这里工作和生活，绝对是一种享受。我非常喜欢。胡副经理吩咐司机把我们拉到农场招待所，交代所长梅姨安排房间给我们，准备午餐，让我们下午好好休息，明天再正式报到。我们感谢他，他说不用客气，来到公司就像回到家一样，有什么需要就尽管说，欢迎来到红溪农场。说完他就坐着车离开了。

    就这样，我来到了红溪农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