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玉清山
嘈杂声入耳，还有怒骂呵斥之声，男女皆有。
陆老道耳朵动了动，但没有搭理，依旧在搓灰。
季诩那边水声小了些，转而窸窸窣窣的，应该在穿衣。
外头楼下又传来摔碎杯盏之声，还有一声娇斥。
听了这声音，陆老道动作不由一顿，旋即耳朵竖了起来。
“真是欺人太甚！”有人喝道。
陆老道脸色变化，几步就开了房门，把着二楼栏杆往下瞧。
只见大堂里双方对峙，其他吃饭喝酒的客人神态不一。
对峙的两拨人一拨是先前吃酒的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打扮粗犷，神态张狂，一看就是常年跑江湖的，此时脸庞醺红，明显是喝多了酒。
另一拨则是一男两女三个年轻人，看着也就十七八岁，衣衫整洁，仪表堂堂，手里也都配着长剑，一看便是大户人家出身。
“不疑？”陆老道揪了揪胡子，认出了那个表情忿忿的青年，正是他的亲传弟子方不疑。
楼下，方不疑说道：“明明是你们酒后胡言乱语，怎么反倒冤枉我们偷了你的东西？”
他肤色微黑，相貌平平带点木讷，所以哪怕是生着气说也让人觉不出威胁，反倒觉得蠢笨。
“冤枉不冤枉的，让爷爷们搜搜身子不就知道了？”对面，一脸络腮胡的领头大汉嬉笑，目光在方不疑身边两个女子身上逡巡。
“放肆！你可知我们是何人？”其中一个一身白衣的女子斥道。
“是哪一户员外家的千金？说来听听。”几个汉子神情不惮。
二楼栏杆旁，陆老道皱起眉来。
“到你了。”身后传来声音。
季诩泡了个惬意的热水澡，又用真气将头发和衣靴蒸干，如今还是先前打扮，却清爽得很。
他也早听见了外头喧闹，只是没有理会，如今见老道表情几变，猜到大概有对方认识的人。
他也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人，这老道又是道门的哪里根脚。
因此季诩便径直过来，往下打量。
开口的女子一身白衣，姿态妍丽，此时凤目含煞，明显动怒。
只不过季诩自幼生在宫里，见多了人察言观色，看多了喜怒哀乐种种情绪流露，是以觉得此女表现有几分刻意。
而对面挑衅的几人虽然神情不惮，却总会将眼神看她，如同在确定自己等人表现出的分寸一样。
陆老道听到声，嘴上道：“一会再洗，一会再洗。”
“认识？”季诩问。
陆老道稍稍犹豫，还是道：“门中后辈。”
然后就见那白衣女子抬起下巴，朗声道：“我等乃是玉清山门人，我身边这位更是门中长老亲传！”
“什么，玉清山？”
“竟然是道门之人。”
“他们竟还在山外山未走。”
听到白衣女子道明身份，四下吃酒客人神色皆有变化，不禁窃窃私语起来。
“想不到道长竟出自玉清山。”季诩语气像是‘失敬失敬’，心里却杀机暗藏。
陆老道撇撇嘴，“玉清山又如何，老道现在是泥菩萨过河喽。”
季诩闻言不免好奇。
但陆老道并没有多说的意思，只是道：“下边那个看起来呆头呆脑的黑炭，就是老道的徒弟方不疑。”
顿了顿，他又说：“此女名为丁婉筠，是玉清山内门弟子，因其相貌出众，为门内诸多弟子倾慕，不疑也是其中之一。”
季诩点点头。
“但门内多有其作风不检点的说法。”陆老道说：“所以贫道素来不喜不疑与之交往。”
“那另一个呢？”季诩又看向站在丁婉筠身边的黄衫女子。
对方容貌虽不似丁婉筠那般妍丽，却有种清纯可人之感。
“不认得。”陆老道摇头，“玉清山三千门徒，贫道常常闭关，哪能一一认全？”
此时，丁婉筠对面挑衅的几个汉子在听到其自报家门后，也面面相觑，更多的则是悄然朝对方递去眼神。
随着丁婉筠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就见对面领头那汉子冷笑道：“玉清山就可以偷人东西吗？”
方不疑当即道：“谁偷东西了？让大家评评理，是谁嚣张跋扈？”
众人闻言先是一愣，转而哄堂大笑。
不是笑他说偷没偷东西或者什么嚣张跋扈，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是这几个汉子见人姑娘长得漂亮，同伴又是个一看就老实的木头，才仗着人多势众出言调戏。
大家笑的是这木头竟然会说出让人评理的话来。
你玉清山出身的，害怕几个跑江湖的泥腿子？
还评什么理，直接动手便是，以玉清山的名头，怕是官府来了也屁都不敢放一个。
方不疑还不知道大家在笑什么，神色不由紧张起来，有些茫然失措。
身边的黄衫女子见他额头出汗，旋即面朝挑衅的几人，“你们一口咬定我们偷了你们的东西，请问是偷了什么东西？”
她的声音清灵，犹如黄鹂，婉转动听。
“那就得搜搜身才知道了。”领头汉子嘿然一笑。
黄衫女子脸色一冷，“所以直接承认想借醉酒占便宜便是，何必说这些废话。”
“你说什么？”几个汉子皆是大怒。
黄衫女子长剑出鞘几寸，寒声道：“听了玉清山的名头还敢口出狂言得寸进尺，料来也不是跑江湖的兄弟，说！你们是受何人指使，故意刁难我等！”
周围等人听后，也后知后觉，若有所思。
常人听了玉清山这等道门巨擘的名头，若是先前出言挑衅，恨不得立马跪地磕头求饶，那会像这些人仍言语调戏？
对面几人脸色微变，下意识看向丁婉筠，后者俏脸也是一沉。
黄衫女子余光瞥她一眼，转而道：“说出背后主使，或可饶你们性命，如若不然，玉清山几位师兄便在附近采办，等他们过来，你们想活命可就难了！”
就在对面几人不知道该如何办时，忽听丁婉筠说道：“周师妹说的是。”
话落，几个壮汉当即相视一眼，竟纷纷朝前扑来。
“管你什么师兄，非得把你偷的东西搜出来！”
“无耻！”方不疑第一个迎了上去。
出拳间真气内敛，气息浑厚，即便不是先天境界也相去不远了。
“不疑天赋悟性一般，胜在敦厚老实。”陆老道这么说：“这种性子在道门不多见。”
季诩无声一笑，“玉清山竟还是看人良善与否的门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