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赤龙教
天一点点亮了。
山间的晨雾格外重，层层密林遮挡，见不到几分太阳。
牛老六走近那水雾蒸蒸的正房，热气扑面，他体表霎时因应激而绷紧。
这不单纯是类似铁匠铺的那种高温，而是能让人感觉到危险的那种如芒在背。
热浪中好似藏着绵绵毒针，稍有不慎便会顺着皮肤刺进去。
“护法大人，那陈家的小子和老道士带来了。”牛老六嗓音沙哑，敲响了房门。
没有人回应，但房门咯吱一声开了，更为汹涌的热气便滚滚而来，牛老六脸上登时蒙了一层水雾，凝成的水珠从下巴淌下来。
他恭敬而小心地走进去，然后迅速关门，这才转身去看。
顺着他的视线，房中除了正中一尊两人高的巨大铜炉外再无他物。
这铜炉如道家炼丹炉般样式，青铜铸就，体表花纹繁复，雕刻的却不是祥龙瑞凤，而是獠牙狰狞的恶虎和作势欲吞的巨蟒。
其底部趴着一只青铜铸就的玄龟，四足深入地面，腹下则挖空，填充剧烈燃烧的炭火，火从其腹部直入炼丹炉内。
而四周更有开辟的沟槽，其中有如血般流动的明亮液体，直直汇聚进炼丹炉上那如接引般张开的一个个蛇口。
四下还有深入地面的铜环，其上有四条婴儿手臂粗细的锁链，从前后左右四个方向将这青铜炼丹炉牢牢固定在地上，且绷得很紧，犹如镇压着其中邪物，害怕对方破炉而出一般。
那铜耳上的毒蛇宛若活物般张开蛇口，露出尖锐的毒牙，炉盖上浇筑立着一尺高赤身祼体的青铜女子，正做出不可描述的魅惑动作，神态犹如真人。
牛老六不敢细看，因为多看两眼便觉得内心火热，一身血气躁动沸腾。
仅凭炭火并不足以烧出这般高温，而是炼丹炉里的人施功所致，他忍着灼热靠近，通过炼丹炉上的孔洞，能看到在熊熊燃烧的火焰里，端坐着一道比这烈火还要明亮的身影。
旋即牛老六便要将陆老道和陈洛丢进去，但外头陡然传来一声大喝，打断了他的动作。
“什么人！”
“还有人？”牛老六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出季诩的身影。
但马上他便否定了自己的猜想，因为一道身影直接撞破了这房门，重重摔在了地上，正是之前的刀疤脸。
此刻对方浑身僵硬，话都说不出来，身上却不见伤痕，且嘴唇和脸上青紫一片，显然是中了剧毒。
而他摔进来时，手掌不小心碰到了地上沟槽里那如血般的明亮液体，整个手掌登时如烧灼般起泡，随即皮肉便开始脱落，露出森森白骨。
因为身中剧毒，刀疤脸已然生机断绝，此时只能眼睁睁看着自身惨状，说不出话来。
牛老六见此，眉头一皱，将手里两人丢下，连忙往外看去。
刚探过头去，视线里便多了一抹鲜红之色，却是掠过半空的衣裙，红的像血。
原本院里负责警戒的几人已然身死，形如刀疤脸一样脸色青紫。
“用毒的高手！”牛老六心底一沉，旋即冲出门去。
房门在其身后砰然关闭，他双臂一震，澎湃气血搬运周身，隐隐血色雾气自其体表溢出，显然内心警惕到了极点，才一出手便将功法运转到了极致。
血色身影飘然落于院中，素手轻抬，咝咝声里，名为赤血红线的毒蛇自袖间探出头来。
正是季诩昨晚见过的红衣女子连红裳。
“你是什么人？”牛老六沉声道。
对方真气如何，他尚且感知不真切，但仅从能片刻间便杀掉他的几名得力手下，且自由驾驭这声名远扬的毒蛇来看，此女绝非善类。
“唯恐引人注目，只通知了峦城的赤龙教分舵。”连红裳轻抚腕上蛇头，慢条斯理道：“但从你心生担忧，想要通知其他人的时候，便注定消息会走露。”
牛老六额角血管鼓胀，不是因为对方这般完全无视他的态度，而是因为对方叫出了他们的根脚。
赤龙教，断断续续传承数百年的教派，被所谓的江湖正道认定为魔道，是被江湖称为魔道的教派之一。
只不过六十多年前被佛宗剿灭，自此于江湖上销声匿迹。
但眼下却被喊破了身份。
“你到底是谁？”牛老六身子微伏，整个人犹如择人而噬的猛虎，下一刻就能发动雷霆暴雨般的攻势。
“想不到几个老东西和佛宗的一场龌龊交易，还引来了蜀国的巫官。”蓦地，房中传出一个温润的声音，如雨后青山，“跋山涉水，千里之遥，没想到蜀国在燕国的细作扎得这么深，不过竹篮打水的滋味不好受吧？”
连红裳手上动作一顿，俏脸登时一冷。
而似是察觉到她散发的杀气，原本趴在其手腕上的赤血红线嗖的一下缩回了袖子里。
“选阴煞之地，引流民而至，不过几年便献祭其血肉练功，期间还能掳掠无知过客。”连红裳淡淡道：“你们才是最有耐心的一群人，道门佛宗的闭关坐禅都不能相比。”
听到她这么说，屋内传出一阵笑声，“若无我等收留他们，他们也要挨饿受冻，经历生老病死，受苦难折磨而亡。如今还能享几年安宁，不受世间纷扰，有何不好？”
声音顿了顿，又说：“蜀国苗疆以蛊练武，不乏以活人养蛊，甚至在婴孩体内种下蛊毒，过程之惨烈骇人听闻，这为何无人称其为魔道？”
连红裳沉默不语。
屋内之人嘲讽道：“赤龙教心法「丹煞极域经」便在我身上，血煞丹亦在炼制之中，不过是想夺宝抢丹，何必说的冠冕堂皇？”
连红裳听后，咯咯笑起来，声如黄鹂婉转，却如寒冬腊月的阴风掠过，洞彻心神。
“不愧是赤霄子，重伤濒死还这般嘴硬。”她脸色一冷，“本座便一颗颗掰断你的牙！”
话落，她便唰得一下朝屋内掠去。
牛老六早就蓄势待发，此时见她有所动作，当即迎了上去。
“滚开！”红衣女子一掌拍去。
拳掌相撞，气浪滚滚，真气翻涌间地上沙石落叶飞卷。
牛老六噔噔后退几步，面上一阵潮红，而右手更是染上一层青色，显然是对拼一招便中了剧毒。
不过他却咧嘴笑道：“嘴上逞凶伶牙俐齿，原来也是武道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