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武道金身
乌黑泛着油亮的墨竟然是血，原本腐朽暗黄的骷髅一瞬间蒸腾起大片雾气。
那暗黄如锈，或者说血洗去了污垢，淡金色的光芒从骷髅体表逸散出来，起初星星点点像是裂纹，后来璀璨刺目，强烈的金光将整间密室都照亮，甚至直冲向外！
“这是武道金身！”胡文煜脸色同样苍白，呆呆看着这一幕。
这不是佛宗修行的金身功法，而是传说中的天人境历经天人五衰后凝练的肉身！
武道之极已然超凡入圣，褪去凡体破碎虚空。
可天人境数百年销声匿迹，最后一个破碎虚空之人正是梁武帝，这里为何会有另一具骸骨？
唯一的解释，就是梁武帝未曾破碎虚空，他闭死关失败了，死在了这里，这骸骨就是他！
不光胡文煜，柳絮几人同样想通了这一点，俱都是一脸骇然。
这是何等可怕的真相？若是被天下人知道，又该掀起怎样的滔天巨浪？
江湖神话竟然是假的，古今第一武道天才破碎虚空而去是假的，如此一来，岂不是说这近千年的武道之路，根本就没有人到达过这传说中的境界？
那所有人坚持的意义在哪里，那些拼命修行的后辈，闭关苦修的前辈，甚至苟延残喘的老家伙们，未来的目标又在何方？
在这亮若白昼的密室里，看着那如太阳般熊熊燃烧散发光辉的骸骨，胡文煜等人不由看向身后那人，看向眼底隐隐带着几分癫狂的季诩。
他仍是那般清和焕然，却让人感到如此可怖。
这都是对方的阴谋，他故意让他们看到这一幕，坏他们武道之心的同时，还给他们种下了一个挣扎的种子，那就是在他们神魂返回之后，要不要将看到的这一切说出来？
若是隐瞒，这将会成为他们永生的梦魇，而若是说出来，所有人以梁武帝为前进的目标，神往那破碎虚空离开这方天地的蓬勃向上之心，又该如何？
毫无疑问，无数人将会因此颓然，甚至自暴自弃，心志不坚者就此疯魔也说不定。这断的，是无数人的武道之路。
“好狠的心，好阴毒的算计！”胡文煜目光阴沉地盯着季诩。
饶是季冲和聂胜，此刻也恨意满满。
“承让。”季诩并不在意别人的评价。
胡文煜看了眼金光趋于稳定但依旧炫目的骸骨，道：“是我们小看宫里的人了，早该想到殿下能在当年谋逆案中活下来，心计远不是我等能揣度的。什么成人之美，你分明是杀人诛心！”
季诩神色不变。
胡文煜深吸口气，沉声道：“但你也不要小看我等，为了江湖，为了世人的武道修行，我们也不会开口说出半个字！”
话落，就连素来家风不好的柳絮，都是一脸凛然。
而此番表现不无小人行径的季冲，亦是决然。
这是一颗武道之心，虽不至于贯彻侠义，为国为民，但在当初修行时，或许都曾有过仗剑除恶之心。而现在的守口如瓶，不光是为了自己或家族宗门，还为了无数习武之人。
让每个人都有进取之心，因为有一个看似缥缈却有前人践行过的道路，一个宏大的目标。
让每个人都不会放弃，让武道昌隆。
聂胜更是眼神一厉，将手指伸进嘴里，用力一扯，鲜血喷涌间，竟是把舌头齐根扯断了。
虽然只是此间身体，却已然明志。
他是洗剑阁弟子，为争机缘可以不择手段，但在这等抉择面前同样知道该怎么去做。
季诩见此，眼帘低了低，“看来两百年过去，江湖还是那个江湖，你们能进来此地，也该是各自家族宗门中实力出众之辈，可像你们这样的人，又有多少呢？”
“什么意思？”胡文煜皱眉。
“你们还有少年意气，但那些所谓的祖师前辈们呢？”季诩平淡一笑。
胡文煜起初不解，可当看到那具金光并未收敛的武道金身时，这才仿佛想通了什么似的，瞳孔猛地放大。
就在这时，上方传来一个雷鸣般的声音，如同万马奔腾，千鼓齐擂。
“闭关之地果真在此，咦？为何会有佛宗阵法？”
轰！
一声巨响，整间密室都晃了晃，落下簌簌灰尘。
旋即，又有一声朗笑，“吕老怪，你连大梁皇宫都敢硬闯？”
“鹿老妖怪，你难道还看不出玄机？”有女子娇媚之声响彻，“有人将这皇宫布了禁制阵法。”
听到这里，密室中的胡文煜等人不约相视，皆是惊骇莫名。
“怎么可能，听蝉上人的「燃灯佛域」怎会被发现？”
“陆地神仙都被阻断在外，他们为何会出现在此间秘境？”
“宫中消息根本不可能放出去的！”
佛宗听蝉上人以大神通衍化昔日亡梁皇宫旧景，各大宗派家族出人出力共同维持阵法禁制。而为了能让进入秘境中的后辈们获取机缘，已经先一步暗算了国师公羊闾和梁帝僖。
虽然这两位都无限接近陆地神仙，可数百年过去，天才辈出，奇诡武学神通防不胜防，更何况是诸家高手一齐压制，自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因此公羊闾才会闭关，梁帝僖一病不起。
至于同时代的其他人，自不在他们考虑之内，因为秘境衍化只有亡梁皇宫。
可现在，竟然有此间高手突破了阵法？
“有祖师们看着，绝不可能有消息传出去！”季冲斩钉截铁道：“人都不可能走出皇宫！”
而就在几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万戎忽然道：“梨姻！”
昨日傍晚，锦衣卫梨姻出宫送办案卷宗，而这是在梁史中记载过的，是发生过的事件，自然不会受到阻拦。
胡文旭几人登时哑然。
他们一直相信史书，无论是宫内的人物性格还是对发生事件的洞悉，哪会想到，到头来欺骗他们的还是史书。
“可她怎会知道内情？”万戎看向季诩。
“锦衣卫只需听令行事。”季诩说。
“但你也只是怀疑，更没有机会离开澜清宫才对。”说到这里，胡文煜看向柳絮，毕竟后者就在澜清宫，一举一动不该瞒过她。
柳絮脸色难看，“那幅画，是万贵妃？”
“倒还不蠢。”季诩未置可否。
就在几人还想说什么的时候，蓦地有人喊了声：“此等异象，是武道金身？！”
片刻的寂静过后，转而是如雷般的爆响。
“闭关之地竟然就在皇宫！”
“梁武帝没有破碎虚空，而是身死道消！？”
“好胆，敢跟本座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