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逐渐伸展的触须(完)
一夜之间,岐黄好似分崩离析一般。
以千机木为尊的公输,似乎受了酒军府离去的鼓舞,当夜便找到了蕗草掌门,在一番动情阐述之下,在第二天便整备行囊,带着一众公输门众远走,气势恢宏,几架如小山般巨大的机关载具,沿着山路缓缓向东方走去。
而曾被岐黄调侃为“农夫农妇”的农家,有样学样,与蕗草掌门那边更是并未商谈,只是打了声招呼,便牵着白马朝西而去,欲去寻那铮昧灵秀的风水宝地。
都说岐黄自古去留随意,可……
这也太随意了……
蕗草掌门似乎有心无力,除了日日叹息之外,也就唯有拿着独椹撒撒气。
当然,这众多门人之中,必有那彬彬有礼之辈,离去之前总还要顾忌些面子,路路通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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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此,可是阻我?”南方负手而立,面向榕川中土,那便是如今皋陶所占之处。
“呵,我如何阻你,整个路路通尽属你麾下,”南来自嘲一笑,继续说道,“我又拿什么阻你。”
“那此时前来,莫非是来送我不成?!”南方依旧背对着南来,嗤笑声传来。
“自然是来相送,但……”
“但什么?”南方转过头,直视着自己大哥。
“但终究是有几句话要相劝。”
“哦?我乃路路通之首,多年来运筹帷幄,天下大事尽在股掌之间,你…又有何资格相劝。”
“自古人心难测,岐黄医者,多有心善,每每涉及人命甚或草兽之命,均会有所动摇,你可清楚?”南来对南方的嘲讽毫无回应,一直正视着自己的弟弟,这个与自己十分相似的弟弟。
“呵,心善,人命,草兽,哈哈哈”南方大笑几声,彻底转过身来,对着南来,大声说道,“南来,可还记得往事?”
“哪一桩往事?”
“你登临路路通之主的往事。”
“自是记得。”
“那你可还记得族叔?”
“莫不敢忘。”
“那你如何说出,岐黄医者,多有心善,这般虚伪至极的话!”南方爆呵一声,终于在这将离之际,问出了几十年的心结。
“呼……当夜,你为何会来?”南来对南方的表现不以为意,呼了口气,继而问道。
“为何?呵,你说为何,夜半惊醒,梦回之时,却见自家火光冲天,若换作你,你会如何?”
“……”
“说不出什么吧,呵,这些年,我始终不曾忘怀当夜的场景,每每把自己放在你的位置思考,路路通体大腐朽,关系纵横交错,不似酒军府那般好管理,但那又如何,非要赶尽杀绝才能做得了一方之主?”
“当年的事情,你有所不知。”南来想要解释,可南方却打断了他。
“有什么我不知的,”南方低头叹气,又笑了出来,“族叔临死前,那句‘相残’,不知是预言,还是诅咒。”
“你可知,就是你口中的族叔……”
“我知道,我都知道,”南方抬起头紧盯南来,“就是族叔毒杀了老家主,我很早之前就知道了。”
“果然!”南来心中叹息道,最想要避开的结局,还是出现了。
“你不问问我为何明明知道个中缘由,还要选择与你敌对?”南方有些诧异,他本想着,在这临行之时,与自己这个大哥,说清一切,也让这个胸中沟壑万千的大哥,也能感受到出乎意料的滋味,可事情似乎并没有如想象中的那般进行。
“没什么好问的,如果当年之事,你已经全然知晓,那么做出何种选择便与我无关,我也没什么可以解释的,”南来转过身,背对着南方,此时,二人的关系似乎恰与之前相似而相反。
“此间事了,我还是要多问一句,你这次的决定,真的想好了吗?”
“没有深思熟虑,又怎敢行事,我又不似你这般随性。”南方看着自己大哥的样子,有些失落,又有些熟悉。
“岐山之外,不比岐黄,尤其皋陶与般若,皋陶修行功法看似如常,可其中诡秘,不似常物,皋陶起势不久,般若便分成两派,如此功于计谋的门派,如何能够善与。”南来始终背对着南方,可声音却一次次的加重。
“皋陶既有入主榕川的打算,必然不可小觑,但我等亦是如此,其中博弈,输赢从来都是半数,又何善与不善。”
“固守岐黄,便可以与其分庭抗礼,不论皋陶气势如虹,只要岐黄山门仍在,我们便不畏天下,你又何必出此下策。”南来的语气愈发怪异,从早先的针锋相对,到此时的恨其不争,情绪心思复杂,实在令人难明。
“这哪里是什么下策,这本就是你多年前的后手之一。”南方此时目光灼灼,早已不见往日那般小人般的机关算尽。
“你…你说什么?”南来不甚确定的问道,他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呼,大哥!”
“……”南来心中一惊,这声“大哥”,他想念多年,可此时却又不敢面对,他这个弟弟,似乎已经猜到了他的全盘计划。
“惊讶吗?”南方绕到南来面前,却不看他一眼,而是在其身前负手而立。
“大哥,你几十年前,在掌门身死之时,便在外扶植数个小门派,促进联盟,自称‘济世堂’,这济世堂在皋陶之中安插人数众多,但偏向那旁,不到最后一刻,就算自己都不会清除。”
“这些小小的势力,是为了什么,就不用我这个做弟弟的多说了吧。”
“南方,你……”
“大哥,你不必多说,”南方抬头远眺,即使面容已然风霜,但双眸之中,仍有锐气势不可挡。
“早些时候,我确实不知,甚至对你百般怨恨,可后来,即使了解了各种秘辛,却依旧不能面对你。”
“当时,并没有其他的想法,只是觉得自己不配,只是觉得,自己不配出生在路路通之中,不配成为你的弟弟。”
“后来,我学着你的样子,一点点想起你教给我的东西。”
“呵!大哥莫不是以为我不清楚,我那篡位夺权之事,本就是你首肯的。”南方自嘲一笑,“不过,既然能够以这种方式承担一些,那我便却之不恭,这些年,我终于体会到了大哥当夜的心境,也因此修到了至人之巅。”
“至人之巅,南方,你到至人之巅了!?”南来惊喜非常,他整个南家,更擅长头脑,不善修行,南方乃是其家族之中,第一个至人之巅,又怎么不惊喜。
“是啊,第一次突破至人,就是在大哥你上位当晚,而至人之巅,正是我夺权之后。”
“呼,大哥,你不必多言,此行,我亦有把握,待我走后,岐黄的部署就算结束了,而真正能够决定榕川走向的,却还在这岐山之内,山门之上。”